漫漫黄沙平地起,胡杨千里成障林。李君傲沿着干裂的土地一步步踏进千障林的深处。清冷月光斜射过胡杨的枝桠,斑斑点点的落在他那张看不清面容的脸上。
明安灏轩说,掌令使就在西蛮之中。他还来不及细想,脑海中有很多支离破碎的画面在浮现,也许是时光太过于久远,苦难太过于长久,连记忆都模糊了。
沉重的脚步踩过地上干朽的落叶。叶子碎裂的沙沙声清澈回响在耳边。这样一直走,就走到了胡杨的尽头。
在千障林的尽头,不是沙漠。这里绿草青青,修长的芦苇长在那一面镜湖边。风来时,芦苇弯腰。他静静的站在湖边,瞭望那如镜般的湖面。
盈白月光照在湖面上,湖水微微泛起波澜。李君傲一脚慢慢踏入湖中,冰凉湖水慢慢浸过脚面,他踩在湖边的冷水上,仰望头顶一轮皓月。
他想,我终于活着走出来了。
皓月下,黑影一闪而过。湖边的他宛若最灵敏的猎物一般立时转过身来。只见月华如水落下的草地上,墨棋长身玉立于前。
他皱了皱眉,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墨棋拱手作揖道:“在下,幽冥派,墨棋。”
李君傲抬脚踏上湖面,几步间来到那片草地上。湿漉漉的双脚,踩在青绿的草面上,留下一串湿的脚印。他说道:“幽冥派,天下第一邪教,你来找我做什么?”
墨棋反手背立站于他身后道:“我为你而来。”
“为我而来,你为何不是说是为聚魂珠而来?”李君傲冷声道。
纵使流放西蛮十年,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皇家傲骨气势却是半分都没有磨灭。墨棋长身玉立于前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李君傲遥望面前一池静水。只淡淡说道:“有些人死了就是死了,但有些人活下来,他就不会白活。”
冷冽的双眸静静注视着墨棋,他缓缓转身,有些人死了就是死了,但是有些人活下来,他就不会白活。他九死一生,失去所有人的尊严存活下来。得到自由的那一刻,他就告诉自己,他不会白活。
那一夜的月光很冷,沙漠的风很大。
小九站在客栈的窗沿下安静眺望夜空。她一席白色流仙裙静站在窗前,仿佛连月光都为她镀上了一层银色。
墨冉来到客栈外,本欲去寻墨棋。却见他一个人回来了。他疑惑道:“哥,李君傲呢?”
墨棋只微微叹口气,道:“在死亡之海的岸边。”
“你把他杀了?”墨冉惊呼。
月下清冷,墨棋端站在台阶下。墨冉站在门上的台阶下,兄弟两人安静注视。墨冉会听心,可是他听不到墨棋的心,因为不管在什么时候,墨棋都像是没有心的。
他的心没有任何声音。墨棋黯然道:“在外人眼中幽冥教是杀人不眨眼的邪教,在你眼中我是不是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哥,我……”墨冉一听,只知道自己误会他了。想要解释什么,墨棋却是没有再听。他举步踏上台阶,慢步往里走去。
墨棋背立着对他说道:“哥,我们真的要去死亡之海,拿到聚魂珠吗?”
“是的。”
墨冉深呼吸一口气,道:“什么时候去?”
“三天后,月圆之夜。”
这一句话落。墨冉听到墨棋的脚步声,越走越远。他蓦然的叹口气,亦跟着转身往里走去。路上刚好撞到一小二,捧着几坛酒,他也不问这是要送给谁的,只伸手拿了过去。
只留小二在原地不知所措道:“六少君,那是明安二爷要的酒啊。”
然而,他却没有听见。也许听见了,但也可以装作没听见。
小九客房的门,这一次又被墨冉踹开了。她只听得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回头看去时,只见墨冉抱着一坛酒坐在桌边。
墨冉只朝着小九喊道:“来,我们喝酒。”
小九不解的走到墨冉跟前,只伸手按住酒坛子问道:“你怎么了?”
墨冉连声呵呵干笑。摇头晃脑道:“没什么,只是我想不明白一些问题。”
“不管怎么想都没有答案,也无人可以告诉我答案,唯有一醉,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小九挪了张凳子坐到旁边,听着他的胡言乱语。而后只将桌上的几个杯子拿过来,搁在他面前道:“那你就喝吧,我就不喝了,我不会喝酒。”
墨冉抬手只将那杯子扫落在地,伸手举起酒坛子朝口灌下去。一坛子酒,一半进他口中。一半落在他身上,湿了那件墨衣。
他说:“谁让你喝了?我自己喝,你又没有烦恼,有烦恼的是我,想要醉的人也是我。”
小九不说话,只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看他喝酒,听他胡言乱语。也不劝,也不阻。当酒坛子已经空空,只听闻咚的一声响。他整个脑袋都摔在了桌子上。
小九捂着自己的额头想,撞的这么大声,得多疼啊。
她起身伸手拿开他枕在脑袋下的一个酒坛子。却只听他梦呓般的说道:“不就一颗破珠子吗?不要去好不好,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
她拿酒坛子的手顿了顿,神思有些恍惚。就是因为一颗珠子,所以今夜你才会宿醉的吗?还没来的细想,门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响。
她抬头看去,却见墨棋静站在门口处。他好像站了很久,也好像一直等的就是要墨冉睡着的时候。
小九一脸尴尬的站在墨冉身边,对着墨棋说道:“他喝醉了。”
墨棋只沉默着,来到墨冉身边。而后一把架起他来,就往门外走。小九只愣愣的那着手上的酒坛子,尴尬的有些不知所措。
墨棋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说道:“他对你这么好,你一定不希望他受伤,对吧。”
小九一听,猛地点头如捣蒜道:“那是当然。”
墨棋此时架着墨冉转身,双目直望着小九那双眸子。道:“三天后,你与我们一道下去。”
“啊,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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