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雪楼前的枯树枝桠下，小九愣愣的站在庭除之中。她目光紧锁在那扇已经闭合的红楠木门上，胸中满是骇然。
不知为何她觉得自打戒律师伯封尘走进藏雪楼后，这里的气息就变得分外凝重了。尽管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告诉她，今日的逍遥谷，与往日的逍遥谷不一样了。
今日已经过了站梅花桩的时辰。她陡然叹口气，然后祭出青锋剑来。心想，仙尊前几日教的那套剑法，今日自己必须要学会。
寒雪飘落，剑刃上冷光泛射。
藏雪楼上，忽的传来一声拍案声响。不知是谁发怒了？也不知是谁拍案而起？小九步子猛地一顿，手中的剑势一收。回眸看去，却见封尘师伯一脸怒容的从楼中走出来。
她执剑立于旁边静候，只轻声道一句：“弟子恭送师叔。”
封尘一路头也不回的走。小九有些讶异，这究竟是怎么了？封尘师叔竟然可以生那么大的气？待目送封尘走远后，她眸光一扫，却见卫盏疏立于廊下。
冷眸远送封尘，她心中一动。卫尊，他也会目送？
“小九，今日的剑法练得如何？”卫盏疏问。
小九面上一囧，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套剑法练了那么久却还是不会第一层。卫盏疏这么一问，顿时让她羞红了脸，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实回答的话，仙尊会不会说她驽钝不堪呢？
如若不如实回答，那么便是欺师。最后的最后，她还是呢喃着道：“弟子驽钝，还没学会。”
卫盏疏一听。只徒手招来一段枯枝握于手中。身子凌空纵身来到庭前。白衣胜雪，眉目冰冷。他以枯枝为剑，脚下生风，一套剑法在他手中舞的虎虎生风。
小九只看的眼花缭乱。她的目光一直追随在他左右。不知不觉间，她竟是痴了。她觉得，仙尊的剑，舞的真好看。
地上厚厚的雪花被扬起又落下。小九不明白，今日卫盏疏的剑法为何较往日多了一分凌厉？当雪花纷纷扬散落在眼前时，小九伸手接过那一朵六棱雪花。
卫盏疏迎风背立着她。她只看到他发丝翻涌，修长的身子竟然显出了那么一丝萧索孤单之味。她小心翼翼道：“仙尊……”
卫盏疏却当什么都没听见。伫立良久之后，竟忽的御风而去。只于雪地上一枝空空的树枝。小九缓步走上前去。
每走一步，脑海中便回想出卫盏疏刚刚舞剑的模样。风姿绝尘，刻骨铭心，但周身却围绕着满满的孤独。她暗暗扪心自问，他是在伤心吗？
那他又因何伤心，为何伤心呢？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可以让他那样清冷绝尘的人伤心吗？如若那个人知道，自己可以在他心中留下一丝感觉，那便是死也愿意吧。
卫盏疏一路御风往不周峰上飞掠过去。周围云海四散，待飞过星辰，飞过金阳。他缓缓落于这座天之尽头的不周峰上。
不周峰上，仙气渺渺，灵猴仙鹤在仙花灵树间翩跹跳跃。菩提树下，设一桌，桌边立着几张石凳。石桌对立的两头坐着两个须发皆白的仙翁。
寓宅双目微眯，手执墨子在旁踌躇犹豫。按上黑白两子厮杀，不见硝烟却处处硝烟。寓宅手执墨子思虑半响却久久不见落子。
坐在他对面的西海龙王傲湛连连抚着胡须，暗笑着点头。这一局，他可是占尽了先机和优势呢。
卫盏疏远远立在菩提树外，默默观战。待新一颗菩提子落下时。傲湛扶着须发朗笑道：“宅老头，可想出了扭转乾坤的办法？”
寓宅斜眼扫过一旁的沙漏。虎着一双大眼，铮铮道：“我们可是定下了一个甲子的时辰，如今时辰尚早，好戏才刚刚开演，人马都没来齐，你急什么？”
傲湛嘿一声，拍着膝盖笑道：“是我急吗？是你急吧？你若是输了，那天山雪上的酒可都是我的了。”
寓宅瞟了他一眼，流里流气的笑句道：“你怎知我会输？”
“那你有怎知我不会赢？”傲湛戏谑道。风来时，菩提树枝摇影动，斑驳光影落在石桌上的白玉棋盘上。两人无声相视一笑，竟是难得有默契。
傲湛目光落在寓宅身后几尺远的卫盏疏身上，淡淡道：“宅老头，我与你的棋，今日就到这里吧，改日再战如何？”
寓宅挥挥手，这说道滚吧滚吧。傲湛朗声大笑几声，之后身形一动御风而去。菩提叶缓缓飘零落下，寓宅缓缓松口气，道：“小卫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卫盏疏掀袍一跪，以师礼见之。寓宅摇摇头，他这个徒儿什么都好，就是太一根筋了。一根筋这不算什么，偏偏还天生长着一张冰块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别人欠他百八十万个金珠没有似的。
卫盏疏恭敬道：“弟子，卫盏疏，拜见师傅。”
寓宅一听，一口老血涌到了喉咙口，却是硬生生被逼着咽下来。他每次听卫盏疏开口与他说话，不知为何总是带着一丝莫名的心塞。师傅，他有这么老吗？用得着每次见他都给他拜一个这么大的礼吗？弄得他觉得自己老了许多。
“小卫子，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此估计不是想要来打扰我下棋这么简答的吧？”
“弟子。”卫盏疏抬目看着寓宅，之后认真缓声道：“弟子心中有一惑，不知自己所做是对是错，还望师傅解惑。”
寓宅默默抬头仰望一树菩提子。何为对，何为错，对错之间，是非之别。红尘喧嚷，又岂是他这种世外之人可以分的清的？
“如若连你自己都不知自己所做的是对或是错，那这对错还有意义吗？是非，对错，不在人心，它存在于天地，万物之之中。有些事，对你而言是对，对他而言却是错，反之亦然。”
寓宅只起身，佛落一身上菩提叶。缓步来到卫盏疏身前，轻手扶起他道：“很多事情是没办法真正去分清对错是非的，因为这世上像你师傅这么聪明绝顶的人不多，所以能分清是非曲直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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