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一脚踏进客栈内,当即就想将那只已经迈出去的脚退出去。这里一大堆一重重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山野粗人。他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满不在乎的说着一些污言秽语,只听得小九脸颊飞快的抹上一抹烟霞。
她一个人杵在门口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进屋内乌烟瘴气,退屋外大雨倾盆。半响后,有小二跑过来招待道:“这位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呢?”
小九呐呐道:“住……住店……”
客房内,有小二送来的热水,桌上还有些热菜饭食。小九只小心翼翼的将房门栓紧。之后便来到桌前抓起碟中的馒头。这些日子以来一路风餐露宿,孤餐饮风。哪曾说过这些温温热热的吃食。这一刻,她只觉得胃口大开,食指大动。
楼下食客拥挤。多是粗壮汉子,清一色的麻衣灰服,都是寻常的打扮,寻常的人家。店外夜雨依旧倾盆,一串马蹄声由远及近,马蹄飞踏,泥水四溅。
铠甲磨刀擦刃响起,一行人无需任何人引路只如大军过境一般雄赳赳气昂昂的踏进来。嘈杂客栈被这忽如其来的一行行伍弄得寂静无声。
空气中,一呼一吸之间的都是人们的吸气和吐息声。
夏侯缙云穿铠披甲,手握长刀刀柄。身形魁梧高壮,一双如铜陵一般大的虎目瞪着四周围的食客。腰间墨玉佩上面苍劲有力的刻着明安二字。
即使是再没有眼色的常人,在看到这佩带之后也不禁暗暗敛声。九州大陆上,除了楚丘城中那一座明安府,还有谁有那个胆子敢在自己的佩式上雕刻明安得字样?
夏侯缙云身后的两位副官一个去找掌柜安排食宿,另一个人手腕上落着一只打盹的猫头鹰。他们身后是一队整列有序的明安府府兵。
年过半百的掌柜一早就拎茶抱巾,一脸哈巴脸的跑过来。朝着夏侯缙云点头鞠躬道:“不知夏侯将军光临小店,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夏侯缙云剑眉暗敛。一旁的心腹副官一早便识透夏侯缙云的心思。他向来厌恶这种讨好巴结的嘴脸。只得将袖中一副画像拿出来,放到掌柜面前冷声道:“可曾见过此人?”
掌柜仔细的看了看画像中的姑娘。最后慢慢的摇摇头,本想说一声,客栈常年人来人往,他也不知道这姑娘可曾来过。
可是话还未说出口。副官手腕上的猫头鹰,忽然扇动翅膀,尖叫着冲向一间客房。夏侯缙云虎目微敛——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个人竟然在这里。
面对忽然发难的猫头鹰,众食客纷纷方寸大乱。更有甚者从自己坐的位子上摔了下来。
夏侯缙云身后那一批训练有素的士兵无需他发话。重重冲到楼上去,只将客房层层包围。面对这忽如其来的变故,掌柜,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嘴唇颤颤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夏侯缙云握刀纵身从地上飞起,一手压住栏杆借力,身子凌空受力已经稳稳站在客房外。还不待众人从他那身绝世轻功的身法中回神,他已一脚飞起踹在门上。
那扇木门当即从门框上飞了出去。只听闻屋内砰一声巨响,不知是砸坏了什么。
夏侯缙云大步流星步进去。转过门角,只见一处帘子搁下。里面水雾袅袅从纱幔里冒出来。透明白纱上,隐隐约约投影着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
夏侯缙云抬手掀开纱帘。牛高马大的露出半个身子,忽而一盆热水兜头淋下。他闭眼,挥手一档。小九趁着这个空隙一把推开后窗,还来不看身下究竟有多高,只闭着眼纵身一跃。
才刚跳下窗子,小九便被一只大手扯住了左胳膊。她仰起头,只见夏侯缙云一双虎目暗红,两鬓水滴滑落。一张刚毅的脸上乌云密布。
小九使劲挣了挣,却是没有挣脱。夏侯缙云身后士兵赶来,但窗户太小,一个夏侯缙云已经将窗檐霸满。他使力,只想将小九拎上来。
小九低头,一把摸出自己腰中的匕首。刀光火石之际,一刀扎进夏侯缙云的手腕里。彼时夏侯缙云,手一松。小九整个人就往下掉。
刚好,她掉落的地方,就铺着一个草垛,若不然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是不死也残废。
她赶忙从草垛上爬起来,一转头见自己那匹红棕马就在自己身后。小九飞身上前解开马匹,翻身上马。此时夏侯缙云翻身从窗台上跃下来。
他一人跃下,身后其他人也跟着扑通通的跳下来。小九双腿一夹马肚,呵斥一声。红棕马马蹄高高扬起,一声长嘶鸣之后,纵身跃出小矮墙。
夏侯缙云只一声令下道:“追。”
一人一马的背后跟着一众铠甲武士。小九连头也不敢回,她害怕与他们离得太近,会让自己失去逃命的勇气。
耳边风声呼呼中夹着雨声,雨声之外是身后士兵的马蹄声。她那握着缰绳的手松了松,只将一把刀插进红棕马的屁股上。烈马嘶鸣,几乎将她从马上摔了下来,她脸上趴在马背上,一手紧紧的抱着它的脖子。
红棕受痛,马蹄飞掠如闪电一般从雨夜里消失不见。夏侯缙云虎目微眯,他觉得那个小姑娘的胆子还真是大呢。能逃出楚丘,还能在他手中逃脱,她有的不只是运气吧,更有的还是对敢对她自己下手的那份狠心。
追了一半之后,官道上早已不见小九的身影。大雨冲刷道路,连痕迹都被冲刷洗净。夏侯缙云骑马站在分叉的十字路口前,淡淡道:“别追了。”
说完也不待众人回神,只自己调转马头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他还记得一开始出发之前,明安灏棕与他说的话。他说:“若是在路上遇见小九,你需想办法放她逃生。”
他不知道家主这么做的理由,但是他只是一个武将,守护明安府便是他的责任。军人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那么今夜就放她一马吧,但愿那个敢对自己下狠手的姑娘,能够一直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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