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晚上同样没有睡着的还有方彦辰和谢涛,二人几乎是彻夜谈心,最后方彦辰终于被谢涛说服,选择了借酒消愁。
谢涛原本是喝不了多少酒的,但今夜也舍命陪君子,二人举杯直至天要蒙蒙亮之后才睡去。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一日沈文贞带着袁师爷去见了自己的好友吏部侍郎李子阳,喝了个宾主尽欢。
只因沈文贞要求不高,不为升职,而为平调。
五日前闽州景仓县县令的请辞折子已经送到了吏部,这么个小小下县的位置并没与多少人看得中,吏部那里已经在找合适的人员。
这些日子沈文贞在裴师爷和大儿子的双重洗脑下,越发觉得京城居大不易。
况且他在这户部待下去,怕是也难以有什么建树。
倒是大哥时不时的帮人打听这个打听那个的,也甚是烦人。
如今想回江南,怕是抢不过一些人。
想重新坐回五品回去,更是不可能。
还不如像师爷和大儿子说得那样,平调个小县城,一家人乐乐呵呵的,当家做主,岂不美哉。
如今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沈文贞自然要先去探探老友口风。
结果当然算是满意而归啊!毕竟他这品级虽然没变,但由中央下调到了地方,怎么看都是贬谪了。
但他沈文贞乐意啊!
虽然李子阳没有将话说死,但依他对老友的了解,此时定然是八九不离十了。
......
二月二十六号这一日,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宁国侯府时隔半年的沉寂,终于有了件热闹的事。
老夫人六十岁寿辰。
为了这个寿辰五日前,这侯府便开始日日清扫,更是将后院的花厅好生布置了一番,不仅找来不少名贵的花草,就连那花丛也全都找了京中最为出名的师父,修剪得错落有致。
因张氏才去世半年,这次寿宴并没有大办,只请了些关系近点的亲友罢了。
即便如此,侯府门前贺寿的人还是不少,只是那些人大多门第不算太高。
毕竟侯府虽然落寞了些,但还是会有不少小门小户的官员前来攀交,巴结巴结。
老夫人大概也不想自己寿辰的时候,尽请一些身份比自己高得人,还得自己这个大寿星屈尊降贵地哄着她们。
沈文贞带着三房一行人来到花厅之时,只听得里面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沈文贞还小声地向江氏解释道:“怕是那些族亲叔伯们都已经到了。”
沈慕渊和小阿洲一进去,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咱们家原来有这么多亲戚啊!
众人一进屋便见今日的老夫人穿了身肉粉色底子福寿吉祥纹样镶领藏蓝团花缎面对襟褙子,下罩赤金撒花缎面黄底马面裙,头发梳成了富贵流云髻,发髻正中插戴赤金嵌翠钗子,额头上绑着一条暗红色的抹额,中间一颗硕大的绿松石,看起来富贵逼人。
此时正坐在正位之上,沈慕青和沈乐语一左一右地猫在她身旁撒娇,正与身前还有两个穿着锦衣的妇人有说有笑的说着话。
老夫人眉眼间全是掩饰不住的喜色,不时被大伙说得话逗得大笑开来。
期间丫鬟们规规矩矩地穿梭不停,为众人不时的续着茶水,或上着点心。
看见又有人进来了,屋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目光都集中在沈文贞一房人的身上。
见是三房的人来了,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微微淡了几分,却还是乐呵呵的让那他们起身、落座后,便又继续和那些夫人们说笑起来。
“喲,这是小阿贞吧,上次见你还是刚中进士的时候呢,一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
一满头鹤发的老夫人笑盈盈地对沈文贞招手道:“瞧这几个孩子长得真俊,快来快来,让三叔母好好看看。”
沈文贞装作不满的样子,道:“三叔母,阿贞都多大了,您就别叫我的乳名了。”
那三叔母被他这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小阿贞还不好意思了,哼,当初还跟着三叔母面前要糖吃的时候,都不记得了,还有......”
沈文贞这下真是急了,生怕这三叔母又说出了自己什么糗事,忙将几个孩子往前一推,将江氏和孩子们一一介绍一遍后,大家都乖巧的叫了人。
那三叔母一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应了,还摸着小阿洲的脸一直不撒手,直言像极了沈文贞小时候。
随后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四个荷包塞给几个孩子和江氏,笑道:“老身如今没什么好东西,就还有点手艺,阿贞媳妇莫要嫌弃。”
江氏忙道不敢,还将三叔母的荷包很是夸奖了一顿。
这四个荷包一看便是用了心准备的。
江氏自然也看出了这份心意,立刻朝一旁的陈嬷嬷使了个眼神,也拿出了两个绣着麒麟和兰花的荷包,只是和其他荷包不同是,这荷包上是用金线绣的。
小阿洲拿着自己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小老虎的荷包,心中很是喜欢。
一双眼睛好奇地盯着面前穿着一身半就不新的衣裳,但浑身上下丝毫不见窘迫,反而多了些淡然和豁达的老人,还时不时的偷看眼自家的爹爹。
沈乐菱也朝这三叔祖母和善的笑着。
这三叔祖母也是可怜人,原本娘家得用,丈夫也是个好人。
但这些年经历了丧夫、丧子之痛后,还要照顾两个年幼的孙子孙女,但她也是个极有骨气的,并未朝娘家或者宗族伸手要太多。
大概是知晓,小惠是恩,大了便成了仇的道理。
上辈子,老夫人寿宴时,自己一家早已经家破人亡,爹爹整日借酒消愁。
这三叔祖母穿着一身补丁的衣裳,当日冲到爹爹房间,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虽然并未从此振作,但至少不再嗜酒如命。
对她,沈乐菱一直是感激的。
因此,自刘掌柜夫妇在京城落脚后,便让他们多多照料一下他们一家。
如今看来,三叔祖母一家至少比前世手头要宽裕一些。
堂弟堂妹也不像前世瘦瘦小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和三叔母说完话后,沈文贞又与其他族人说笑叙旧了一番,但显然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刻意。
同时江氏送出去的荷包也就普通了些。
不一会,好久没见的人的沈文亨也来了,他明显比从前更清瘦了些,眼睛也浑浊了不少,但好在这次人是清醒的,还说了不少的吉祥话,哄得老夫人笑得前俯后仰的。
最后一直和族长聊天的宁国侯沈文元起身,说笑了几句后,将在场的男子都带到了前厅。
小阿洲觉得自己如今已经七岁了,是个大人了。
说什么也不肯跟着江氏和沈乐菱混迹花厅,左手牵着哥哥,右手拉着父亲的衣袖,兴冲冲地也跟去了前院。
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前来给老夫人贺寿,未婚的少女们则都坐在了屏风之后。
没多久,工部尚书的夫人带着子女过来了。
张夫人本也不想来的,但无奈,自己家和这侯府在外人眼中关系如此之近,若是不来免不了又要有一番流言蜚语出来。
万一将张氏的死牵涉了出来,便得不偿失了;再则,昨日自己儿子已经考中了进士,这儿媳的人选自己和老爷如今还都没有考虑好。
今日若是待在家中,难免被人堵住,还不如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呢!
老夫人对于张夫人能到来还是很高兴的,好歹是个二品官员的夫人,又是自己的晚辈,还有错处被自己拿捏。
既能帮自己充门面,又听话,上哪找这么好的客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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