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步,向我靠拢!”当看到第三支打着大唐旗帜的骑兵出现,瀚海都护婆润果断举起了手中横刀,号令所有冲出山谷来的弟兄们停止了对敌军的冲杀。
通过胡子曰的言传身教和反复实战,他现在已经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将领,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就能判断出大局已定。
这种情况下,自己和身边的这一千多名弟兄继续进攻,并不会加快敌军覆灭的速度,反倒会因为徒步作战,干扰到山谷外的三支策马而来的友军。
而跟三支友军之间进行骑步配合,则属于一厢情愿。除了东南方来那路,由胡子曰统率的骑兵,他知道如何联络,另外两支友军,根本不在他的原本作战计划之内,更甭说在战场之上互相策应。
所以,第一时间将队伍收拢住,退回山口,对婆润来说是最明智的选择。继续坚持原来的计划徒步咬住骨利干匪徒不放,未必能杀死多少敌军,反倒容易遭到友军战马的踩踏。
“止步,止步,向都护靠拢!”
“止步,止步,别再冲了,向都护的认旗下靠拢!”
……
都尉瓦斯、校尉巴勒等人,也纷纷扯开嗓子,命令各自身边的弟兄,停止前进。在他们的全力配合之下,短短二十几弹指功夫,从山谷里冲出来的瀚海勇士们就全都停止了脚步,一边喘息着在婆润身边集结,一边瞪圆了眼睛朝新杀来的那两支骑兵张望,一张张年青的脸上写满了困惑。
“可是姜简回来了?另外一哨兵马从哪里来的?”瓦斯跟婆润交情颇深,站稳了脚跟之后,立刻迫不及待地询问。
“从西边杀过来的,应该是姜简!”婆润也是满头雾水,皱着眉头低声回答,“另外一路兵马,我也不知道。”
“他们人好多,我说南边来的那路。”瓦斯踮起脚尖朝南方看了看,瓮声瓮气补充,“好像比姜简带的兵都多。好像有,有一万人,我的天,后面还有,全都是骑兵,两三万,全都是骑兵!”
“多少?”婆润个子矮,只好跳起来求证。
暮色已经很浓,半空中还有雪花干扰,他仍旧看不清楚援军的具体规模。只能大致看到一个轮廓。然而,那支队伍的轮廓,却绝对是胡子曰所部弟兄的十倍以上!
“唐军,从中原来的唐军!”下一个瞬间,在他身边已经有人扯开嗓子,道出了真相。“肯定是从中原来的唐军,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多人!”
“唐军!从受降城来的唐军,高大都护派兵来支援咱们了!”
“唐军,大唐天兵。骨利干人完蛋了!”
……
仿佛一粒火星落进了油锅,刹那间,四周围所有人的情绪都被点燃,欢呼声震耳欲聋。
瀚海都护府远在漠北,这当口,有实力带着上万骑兵前来增援的,除了燕然大都护高侃之外,还能有谁?
骨利干匪徒已经是强弩之末,同时面对三路大唐骑兵的进攻,能支撑得住,才怪!
而战场上的事实,也正如他们所期盼。
三路大唐骑兵从不同方向先后杀至,令骨利干匪徒的士气瞬间就归了零。
尽管大单于巴姆巴不断提高赏格,尽管大都尉轱辘仆、骨都侯虚褛不阿等将领都亲自冲到了第一线,仍旧无法止住匪徒们的溃势。
所有跟大唐骑兵发生交战的位置,骨利干匪徒都一触即溃。一部分且渠和小王,甚至没等唐军杀到自己面前,就带头撒腿逃命。被巴姆巴寄予厚望的驼鹿队,根本发挥不出威力。远道而来的大唐将士虽然没见过如此奇怪的生物,却对其没有丝毫惧意,几名骑兵相互配合,马槊与横刀并举,三下两下,就将驼鹿与其背上的主人一起放翻在血泊之中。
“通知骨都侯虚褛不阿,带着他的人,挡住南面那支唐军一刻钟!我只要一刻钟!通知呼啦和艾玛吐,继续集中所有奥伦(驼鹿),阻挡住东南方来的唐军。其他人,跟我一起,向北冲!一起杀出去,改日再来找唐人算账!”眼看着自家兵马崩溃在即,骨利干大单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断尾求生。
抢劫失败,返回老巢舔干伤口,换个目标再抢,对于骨利干人来说乃是家常便饭,只是这次损失稍微有点儿重!然而,只要巴姆巴能保证麾下嫡系兵马的数量,一直远高于其他将领的部曲,他的地位稳如磐石。
并且,只要车鼻可汗还没覆灭,唐军就不可能将骨利干当做第一剿灭目标。有上两到三年时间喘息时间,他就能恢复一部分实力,然后,就又可以凭着自身实力,跟大唐朝廷谈谈招安的条件!
“呜呜呜,呜呜呜——”传令兵吹着号角,骑着驼鹿,在队伍中来回移动,将大单于巴姆巴的最新命令,尽量通知到全军。
巴姆巴的嫡系如蒙大赦,立刻拨转坐骑,拼命向自家大单于的认旗附近靠拢。被巴姆巴勒令留下来阻拦唐军的匪徒们,则气得破口大骂。
然而,骂归骂,大部分被勒令留下来的匪徒,却没有更多选择。他们原本所在的位置,就比巴姆巴的嫡系距离唐军更近。他们即便不服从命令,跟着大队人马一起逃走,也处于队伍的外围,照样是唐军的最先攻击目标。
“投降,投降了,天兵爷爷饶命!”个别匪徒头脑灵活,发现自己成了弃子儿,果断将兵器举过了头顶,同时大喊着在坐骑背上躬下了身体。
他们自以为将意思表达的很清楚,而传说中,大唐天兵向来会对投降者网开一面。却不料,杀过来的大唐将士,根本听不懂骨利干话,也没时间去判断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发现有敌人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大唐将士第一反应就是将马槊端平了前刺。借着战马的速度,稳稳地将挡住者挑离了坐骑,随即,双臂发力,将尸体甩落尘埃。
“走不掉了,跟他们拼了!”眼看着试图投降的同伙接二连三被唐军挑下了坐骑,有骨利干匪徒瞪着发红的眼睛,重新挥舞起了兵器。
逃走来不及,投降不被接受,他们只能凭借各自的身手,拼个鱼死网破。然而,在结阵高速推进的骑兵面前,个体的身手,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挡住第一根马槊,还会有第二根,挡住第二根马槊,还会有第三根和第四根。试图拼命者落马的时间,只有先后区别,却没有任何例外情况出现。而一旦他们被挑落坐骑,接下来无论死活,都要面对成千上万只马蹄。
“跟上,跟上,往北冲,那个方向没有唐军!”根本没勇气去管断后者的死活,骨利干大单于发布了断尾求生命令之后,就在自己的亲兵簇拥下,朝着正北方亡命奔逃。
调整战术需要时间,哪怕再训练有素的兵马,从其主帅发出改变战术到命令将士们做出反应,至少都需要半刻钟。而骨利干部的战马,向来以速度快而闻名。只要他在唐军做出拦截之前,从正北方脱离战场,他就有六成以上机会平安逃回小海(贝加尔湖)旁边的老巢!
“跟上大单于,跟上大单于!”
“向正北,正北!”
“别管唐军,全力向北冲。”
……
不断有亲兵和将领大呼小叫,招呼沿途遇到的骨利干匪徒们紧随大单于巴姆巴的脚步。这样做,并非他们还念着袍泽之情,而是长时间捕猎野兽,所掌握的求生经验。
当野马、野鹿和黄羊,遭到狼群捕杀之时,抱的团越庞大,逃生的机会就越高。特别是其队伍核心区域,野狼顾全自身安危,也不敢轻易冲击。而处于逃生队伍外围的野马、野鹿和黄羊,则是护盾和屏障,通过牺牲他们,可以为马王、鹿王和羊王,争取更充裕的逃命时间。
这个经验很残酷,却非常有效。从西面杀过来的大唐将士,几度试图将骨利干匪徒队伍切断,都因为后者数量过于庞大,不得不主动放弃。而凭借队伍外围骨利干匪徒的牺牲,大单于巴姆巴和他的亲兵们,很快就冲到了战场的边缘,与另外两路唐军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呜呜呜呜——”连续三次试图切断骨利干匪徒的队伍都没有成功,姜简果断命人吹响了改变战术的号角。
随即,他却没有像骨利干大单于巴姆巴期待的那样,停下来等待麾下所有弟兄都调整到位,而是俯身将马槊挂起,顺势从马鞍旁取出了骑弓。
他的师父吴黑闼,可不是仅仅指点过他,如何在马背上跟敌将厮杀。博陵大总管李仲坚留下的那本兵书里,也不是仅仅记载了与中原各路诸侯的战斗经验。
事实上,吴黑闼在成为大唐的将领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做马贼,对于如何拦截逃命的商队,经验极为丰富。而博陵大总管,一生中最得意的几场战斗,对手全是来自草原上的敌人。
双脚踩住马镫,姜简让身体离开马鞍,借助膝盖、后腰和脊柱的缓冲,抵消掉一部分颠簸。紧跟着,迅速拉开弓弦,锁定一名正在组织匪徒结伴逃命的骨利干且渠,随即,在马背即将下沉的刹那,松开了捏紧箭尾的手指。
“嗖——”羽箭破空,那骨利干且渠胯下的坐骑脖颈处冒出一股红烟,轰然栽倒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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