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婆润知道是谁按住了自己,然而,向来对姜蓉言听计从的他,这一次却用力甩开了姜蓉的手掌,“我必须去,我是他们的可汗,我是瀚海都护……”
“鸣金,把弟兄们先撤下来。趁着还来得及!”姜蓉却迅速伸出另外一只手,再度拉住了他的手腕,“别冲动,真需要你亲自上阵的时候,我肯定陪着你一起去!”
“听她的,鸣金!”胡子曰的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竟然不带半点儿焦急,“形势还有的救,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鸣金,这才哪到哪。比这凶险的情况,老子见多了!不要慌,等会儿给你变个戏法看。”韩弘基拎着一杆长矛快步挡在他面前,声音里非但没有多少焦急,反而隐隐透出了几分对敌军的不屑。
“突厥人就这几下子,不用着急,我们还都在呢!”王达一手持刀,一手持盾,也赶了过来。仍旧是平时那副不紧不慢摸样,仿佛天塌下来,都有高个子帮自己顶住一般。
“你们?”已经绝望的心中,瞬间又闪起了希望的火苗,婆润咬了咬牙,高声改变命令,“鸣金,鸣金,呼佳,牙库布,带人上去护住木板,尽可能地接弟兄们下来!其他所有人,听胡教头指挥。”
“当当当……”清脆的铜锣声,立刻在营地内响起。已经被突厥狼骑压到了壕沟边缘处的瀚海勇士们,立刻记起了平时训练时的最基本内容。使出全身力气逼开对手,随即,转身大步退向搭在壕沟上的木板。
秩序非常混乱,甚至有人在半途中被自己人挤下了壕沟,好在壕沟里的水只有齐腰深,不至于将落下去者直接淹死。而突厥狼骑们,显然没预料到对手这么快就主动放弃了缺口,愣了足足五六个弹指时间,才大叫着追了过来。
“王校尉,带着刀盾兵上去接应!”胡子曰皱着眉头看了几眼,从婆润的亲兵手里抓起一支令旗,迅速指向壕沟。“接弟兄们退下来修整,把突厥狼骑顶在壕沟那,不准他们再前进一步!”
“放心!交给我。”王达笑了笑,举着盾牌直奔壕沟,“锐金团,跟我来!”
三百余名平时一直由他负责训练的瀚海健儿们,齐声响应,随即,一手持刀,一手持盾,扑向壕沟。
一部分退下来的瀚海勇士,已经退过了壕沟。反应过来的突厥狼骑,却叫嚣着紧追不舍,杀得勇士们站不稳脚跟,只能继续向后撤退。
”退一边去,别挡自己人的道!“王达大喝着用盾牌推开几名退下来的瀚海勇士,带领身后的弟兄们直奔一伙刚刚追过壕沟的突厥狼骑。
那伙狼骑正杀得兴奋,没想到迎面竟然冲过来一支生力军,赶紧结阵招架。却被王达趁着阵型完成之前,直接闯入了队伍,横刀左劈右砍,将他们杀得彼此无法相顾。
跟在王达身后的瀚海锐金团健儿们,无论训练程度,还是身体素质,都不如姜简带走的那批精锐。然而,最近一段时间,他们却始终都由王达负责训练和统率。其中一部分骨干,还曾经追随在王达身后,参加过讨伐乌纥的几场战斗。因此,对王达的作战风格极为熟悉,并且还对他生出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崇拜。
看到自家校尉勇悍如斯,众瀚海锐金团健儿们也个个不惧生死。怒吼着冲向突厥狼骑,从前、左、右三个方向,同时向其发起反击。很快,就凭借绝对的人数优势,将这伙狼骑砍杀殆尽。
”跟我来!”王达举起血淋淋的横刀,高声招呼,随即,又扑向另外一伙刚刚冲过壕沟的突厥狼骑,将对方杀了个七零八落。
“让开,让开,跳壕沟,跳壕沟,淹不死你们!”韩弘基奉胡子曰之命,带领三百名长枪手也快步杀到了壕沟旁,夹在搭在壕沟上的木板两侧,挺抢急刺。
大多数木板上,还有正退下来的瀚海勇士。听了韩弘基的话,众人本能地低头向下看了两眼,随即纵身而下。
“扑通,扑通!”落水声此起彼伏,但是,主动跳进壕沟中的瀚海勇士们,却没有人受伤,并且还借机摆脱了身后的追兵。
追在勇士们身后的突厥狼骑,大吃一惊。低头看了看,却不敢跟着往下跳。有几个反应快的突厥狼骑,干脆直接忽视了跳进壕沟的瀚海勇士,继续迈步冲向对面。木板两侧却接连有长矛刺来,将他们几个刺得手忙脚乱。
几条绳索,迅速从靠近营地一侧垂进壕沟。却是校尉玉璞吉恩,奉胡子曰的命令,带着百余名弟兄前来接应。
壕沟原本就没多深,弟兄们一个拉一个,将落水者不断接走。
“扑通,扑通……”被困在壕沟与鹿砦之间,和木板上的最后数名瀚海勇士,发现有人在对面接应,也咬着牙迅速跳进了壕沟。转眼间,木板上就只剩下了突厥狼骑。
搭在壕沟上的木板有限,无法让大量的突厥狼骑同时冲到壕沟对面。而无论他们从哪一条木板上冲过去,与王达和他身后的锐金团相比,兵力都处于劣势。一时间,这伙狼骑竟然被堵在了木板上,无法前进半步。
“捅,将他们捅成肉串!”韩建弘终于不用担心误伤自己人,将长矛挥舞得宛若出水蛟龙。两名位置靠前的突厥狼骑,被他先后刺中了胸口和大腿根儿,惨叫着跌入了壕沟。仍旧被困在壕沟中未被自己人接走的瀚海勇士们迅速挥刀,将这两名狼骑大卸八块。
“跟我来,哪出现突厥狗就堵住哪!”得到了长枪手的配合,王达越发骁勇。带领着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锐金团健儿,扑向第三伙刚刚杀过壕沟的突厥狼骑。后者人数还不到十个,哪里抵挡得住?转眼间,就被斩尽杀绝。
“萨斯比,别愣着,放箭!”胡子曰被几名亲兵用担架抬着,冲向别将萨斯比,用令旗敲打后者的头盔。“瞄着鹿砦和壕沟之间放箭,不会误伤自己人!”
已经看得两眼发直的瀚海别将萨斯比,如梦初醒。大叫着拳打脚踢,催促自己身边弓箭手不要错过复仇的良机。
众瀚海弓箭手,也迅速从发愣状态醒来,不顾手腕和胳膊酸痛,扯动角弓,将羽箭冰雹般砸向胡子曰所划定的区域。
密密麻麻的羽箭,从天而降,直奔冲入营地的突厥狼骑。夹在鹿砦与壕沟之间,众狼骑根本没地方躲闪,转眼间,就被射倒了六十几个,其余人一边挥刀在身前乱舞,一边仓惶后退。
“锐金团,堵住敌军,长枪手,继续清理木板。其他人,给我拉住木板,合力往外抽!”胡子曰被亲兵抬到壕沟前,哑着嗓子命令。
没有任何人质疑他的指挥权,所有瀚海将士,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纷纷按照命令行事。
几块木板上,还各有十多名突厥狼骑,既无法突破锐金团弟兄们的阻挡,也不敢退向鹿砦与壕沟之间充当瀚海弓箭手的靶子。看到有瀚海健儿齐心协力去抽自己脚下木板,又怕又急,尖叫数声,挥舞着横刀舍命向前猛扑。
韩弘基组织他麾下的弟兄,夹着几块过壕沟的木板从容出枪,将冲过来的突厥狼骑刺死了一大半儿。王达带领锐金团健儿,堵住了另外一小半儿。校尉玉璞吉恩带着两百多名弟兄,分成四队,每队负责扯住一块木板,奋力向后抽,随着”扑通,扑通!“的落水声,架在壕沟上的木板,相继被扯走,最后几名被困在木板上面的狼骑,则全都掉进了壕沟之中。
壕沟中,仍旧有二十几个瀚海勇士,没被自己人接上来。看到有突厥狼骑也掉进泥水之中,分外眼红。争先恐后挥刀冲过去,痛打”落水狗”。
站在壕沟旁的长枪手们,也纷纷持枪下戳,朝着落水的狼骑的头顶发起攻击。众人争先恐后,不多时,就将落水的狼骑消灭得一干二净。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营地外,号角声宛若狼嚎,气急败坏。
突厥狼骑主将羯盘陀的反应并不慢,然而,当他带领全部狼骑杀到缺口外,已经于事无补。
所有第一波冲进瀚海都护府营地内的突厥狼骑,要么被杀,要么被逼出了营地之外。没有一人,仍旧能在缺口处站稳脚跟。
“来人,给我放箭,放箭杀了他!”羯盘陀恼羞成怒,指着正坐在担架上调整部署的胡子曰,高声命令。
两千余名狼骑奉命展开行动,羽箭遮天蔽日。然而,胡子曰却带领众瀚海将士,快速退出了骑弓的射程之外。只留下一处躺满了尸体的缺口,和一截被鲜血染红的壕沟。
“胡大叔,喝水,今天多亏了你和阿姐!”局势暂且转危为安,婆润又是激动,又是惭愧,红着脸走到担架旁,给胡子曰递上装水的皮口袋。
“赶紧带人用麻袋装着泥土,在壕沟内垒墙。先紧着正对缺口那段垒,不必太高,齐胸即可。然后继续向墙外洒拒马钉,防止突厥人不顾一切策马冲锋。”胡子曰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喘了几口气,低声叮嘱,“距离天黑没多久了,突厥人顶多还能再发起一轮进攻。天黑之后,曲彬就可以带人出去把缺口也用麻袋装着泥土堵起来。今天应该问题不大,关键要看明天,无论如何,不能再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
不想影响周围弟兄们的士气,他没有解释自己这样说的原因。但是,婆润心里,却已经将原因猜得清清楚楚。
敌我双方将士的战斗力,相差太悬殊了。今天胡子曰接替自己指挥之时,已经派出了营地内最后的精锐。除了这些精锐之外,其余弟兄数量虽然庞大,却根本打不了逆风仗。万一明天,突厥狼骑再打出两道以上的缺口,哪怕胡子曰、王达、韩弘基等人把老命豁出去,也封堵不住。
“也不知道师兄,什么时候能赶回来。”猛地将目光看向远方,婆润满怀期盼。
如果姜简能及时回来,问题就容易解决了。他麾下是瀚海都护府最精锐的力量,他本人也是瀚海都护府的军胆。只要他在,哪怕丢了回纥汗庭,婆润心中,也永远没有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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