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让陆玄章生气的,还是李云绝刚才这番胡搅蛮缠的浑话。
浑话本身就气人,再配上一副摆明不给面子的混不吝样子,简直仇恨值加倍,差点没把陆玄章给当场气出病来!
他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只管手指着李云绝,嘴唇抖抖索索说道:
“好、好你个奸猾之徒!”
“事实摆在眼前,你竟还敢颠倒黑白,跟我这二剑会员狡辩!”
“你你你……你这是不把灭妖人行会放在眼里吗?”
“如此罔顾事实,不怕报应吗?”
很明显,少年得志的陆玄章,毫无应对这样场面的经验,表现得猝不及防,还有点仓惶,说话还文绉绉的。
相比他而言,李云绝却气定神闲,反而还带着笑地说道:
“哎哟,果然是灭妖人行会的二剑会员啊,真会说话。”
“我本来都想不到,你今这些话,算什么,真的想不到,咱太纯良了。”
“没想到你倒帮我说出来了。”
“不错!”
“你这不就是‘罔顾事实’、‘不怕报应’、摆明了欺负人吗?”
“啥?!”陆玄章都快气疯了!
他心里狂喊: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指着李云绝,嘴唇颤抖地叫道:
“你、你个市井之徒!知道什么叫‘罔顾事实’吗?”
“呵呵!”李云绝冷笑道,“是啊,我读书少,也就读了四书五经,道书读了几十本。”
“我虽然读书少,但罔顾事实还是知道什么意思的
。”
“你刚才不就是罔顾事实吗?”
“我都跟你说了,不管你是眼瞎、还是故意找茬,都不能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我这徽章,完全是我用了七八个晚上,在灯下一笔一划描出来的,是原创来的,这就是事实!”
“你却偏说,我模仿的你们,这话不就是罔顾事实吗?你这还不算欺负人?”
听了这话,陆玄章差点没气吐出血来!
他手指着李云绝直哆嗦:
“你你你!你无耻、狡诈、不要脸!”
“果然是个无耻之尤的市井小人!”
陆玄章这话,可骂得挺重,但李云绝,却一点不着急。
他又笑了:
“呵呵,陆玄章,你急了,你急了。”
“有理不在声高,更不在骂人。”
“可你今天,从头到尾,罔顾事实,最后还骂大街。”
“你看你,骂街就骂街吧,却还在罔顾事实:小爷我可不是什么市井小人,而是伏魔将军府伏魔司的正牌三等克邪健儿!”
“姓陆的,要不要我把官服穿给你看?要不要我把腰牌拿给你看?”
这话一说出来,周围乐呵呵围观的百姓,骤然一阵骚动。
真别说,很多人,还不知道新来这位星上屋东主,居然还有伏魔司的身份!
相比他们的骚动,陆玄章却没太大感觉。
其实在这之前,陆玄章也大致打听过,确实知道李云绝有这身份。
但他这人,心理真的有缺陷,受不了别人的好,接受不了别人比他强,所以这信息,居
然被他有意无意地,给自动过滤掉了。
而这时,陆玄章也是身在局中,急昏了头,更加忘了这一点。
一听李云绝这么揶揄,他居然还涨红了脸,高叫起来:
“好啊好啊!”
“你就穿给我看,腰牌拿给我查验,才知你是不是大话唬人!”
“呃?”被他这么一说,李云绝倒是一愣。
没想到啊。
他连忙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了陆玄章几眼。
看走眼了。
太惊奇了。
他都被陆玄章这话给弄蒙了。
他真的吃惊这世上,怎么有这么不知道看眼色、听话风、不知趣的人。
见李云绝惊愣的模样,陆玄章却以为,他慌了。
这是他熟悉的场面啊!
他立即得意起来,急声催促道:
“你快穿啊!有啥官服都穿出来,有啥腰牌都拿出来,给大伙儿都开开眼!”
“哈!你不敢了吧?”
“在那儿磨磨蹭蹭干啥?”
“我就知道,你肯定撒谎了!”
这时候,李云绝就抱着手,看着他上蹿下跳。
眼神无比轻蔑。
欣赏了一些时,李云绝的嘴里,忽然清晰无比地吐出几个字:
“你、也、配!”
一下子,陆玄章就气疯了!
他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蔑视过?
李云绝这种态度,简直比破口大骂还让他难受!
他,陆玄章,居然被轻视、被讽刺了啊!
陆玄章年纪也不大,火气正旺,这一下子好似点燃了火药桶,一股子热血瞬间冲上了脑门!
他真的气昏头了!
刹那间,他苍郎朗一
声拔出了宝剑,竟是直接对准了李云绝的咽喉,闪电般刺去!
他拔剑出剑的速度,不可谓不快;
要是身手一般的人,就得给他刺个脖颈对穿了。
可李云绝怎么会让他刺着?
才在陆玄章伸手去拔剑时,他便已经有了准备。
眼看着利剑的锋芒,直刺而来时,李云绝不慌不忙,轻轻一闪,冰冷的剑锋便贴着他的脖颈边,差之毫厘地倏然滑过。
虽然没伤到,但锐利的剑锋,还是刺穿了李云绝肩头薄薄一层衣服,便听得“嘶啦”一声响,雪白的罗袍已被剑刃划开了一道口子。
但李云绝的皮肉,分毫都没伤着,若是无心,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一直气定神闲的李云绝,本就是拿捏了尺度,故意让陆玄章刺破他的衣裳,但不受伤——
他可不愿意为这种小心眼的妄人,受丝毫皮肉之苦。
不过,当“嘶啦”一声,衣裳破裂的声音刚响起来,刚才还气定神闲的李云绝,顿时扯直了脖子大喊道:
“哇呀呀!街坊邻居们快来看看啊!有恶霸欺负人啦!快来人主持公道哇!”
“呃!不对啊,这混蛋是在袭击官府之人啊!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敢袭击我这个伏魔司的差官?”
其实李云绝喊起来后,陆玄章光听前面那一句,还在冷笑,不屑一顾;
但没想到,一听到后面那句,他忽然愣住了……
“哎呀不好!我怎么忘了呢?这厮还真是伏魔司的人
!”
“我刚才魔怔了吗?居然忘了这茬儿,还一个没忍住,拔剑跟他动了手!”
到这会儿,金土仙童陆玄章,终于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也终于,知道后悔了。
想通利害关系,他很想赔笑;
但要是现在这么做,转变就过于剧烈,毕竟他也是有节操的,姿态很高的,哪能像街边闲汉那样哭笑随心、收放自如?
于是这会儿,他进退两难,像笑又像哭,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很是诡异,尤其脸上的肌肉,还在颤抖扭曲,不仅难堪,还很难看。
“噗嗤——”
一直呆在李云绝身后的碧芽儿,终于忍不住笑了。
李云绝立即回头,低声道:
“居然笑场,回头扣钱。”
“噢。”碧芽儿乖巧羞涩。
李云绝又一回头,立即换了副嘴脸,悲愤、沮丧,还不乏委屈。
这表情切换自如、无缝连接的场景,看得碧芽儿几人,又差点笑场。
这时候,陆玄章也清醒过来了。
心里暗叫不好,他嘴上期期艾艾道:
“这个……不是……我没想……真没想袭击你……”
这时候李云绝的嘴皮子,却变利索多了。
“哎哟!姓陆的,刚才你剑锋冲我来,还说没袭击我?”
“说个袭击,我都往轻里说了;你刚才剑尖直奔我咽喉,分明是想杀了我!”
“各位街坊,兄弟姐妹老少爷们大叔大娘们,你们刚才都看得很清,都要给我这个苦主做个人证啊!”
围观人群的第一反应,
有点发愣。
李云绝口中的这些街坊,其实只想看个热闹,没想到沾事儿。
毕竟李云绝的店刚开过来,还没来得及有什么街坊感情嘛。
不过呢,他们又一想:
“嗨!还别说,眼前这开店的家伙,反而是官;刚才作威作福、耍威风的陆玄章,反而是民——灭妖人行会,可不就是民间组织么?”
“哪怕它地位再高、名声再广,那它也是民间组织啊。”
“听说它的主管是大理寺,实际指导衙门,还是伏魔将军府呢。”
“眼前这位少东家,不正是伏魔司健儿吗?”
“理论上,少东家还是灭妖人行会的上级呢。”
“自古常言说得好,‘民不与官斗’,那咱该怎么做,还不知道吗?”
于是星上屋门口大街上,出现了个既诡异又搞笑的场面:
一开始,大家都愣住,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不想吱声。
现场一片安静,仿佛时间静止,李云绝,不幸地冷场了。
但很多人,又都经历了刚才相似的心路历程,最后造成的结果是,虽然七嘴八舌,纷乱嘈杂,但开口的时间啊,简直不约而同。
于是,先前是很诡异的彻底安静,转而一瞬间,嘈杂喧闹声,轰然响起!
由静转动,毫无过渡,如此生硬,很不讲究,弄得李云绝都被吓了一跳。
陆玄章更被吓了一跳!
他更慌了。
顺风顺水的年轻人,哪经过这种场面?
论“遇事不慌”,他相比对面从小在京华街头
厮混的少年,连提鞋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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