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听着下流,但其实很有用,因为,有个很关键的信息,便在这些姿势中,逐渐地明晰:
这妖邪,是个人形……
对斩妖除魔事来说,这确实是个很有用的信息。
罗床的嫌疑排除,接下来便检查屏风。
卧房的屏风,就放在罗床前五六步的样子。
屏风横着放,用来隔开从南窗和西门方向,可能瞅进来的外人目光。
这屏风共有四扇,以梨木细条为框架,上面裱着淡黄色的上等丝绢。
四扇的绢面上,分别绘着四季的风景,细看是:
春柳湖堤放风筝;
夏荷池塘锦鲤游;
秋月山中落桂子;
冬风雪里伴梅吟。
这四季的风景图,设色淡泊,观感素洁,正适合用作夫妻起居卧室中的隔断。
有了刚才观察罗床的经验,这次云幽二女很快便判明:
这四季风景屏风,虽有几处淡淡的妖气,但并非屏风本身发出。
屏风的嫌疑,就这么被排除了。
接下来,轮到查那只瓷花瓶。
这花瓶,摆在东南墙角一张红檀置物架上。
花瓶中,正应季地插着几支菊花,有红有黄,有白有紫,花瓣舒展,如晶莹的玉丝,十分美丽优雅。
一看这些菊花,云幽二女便知道,不出意外,这些花枝便是从二进院子的小花园里,摘来的;
这会儿夏金桃正在那儿,锄草松土呢。
新鲜采摘的菊花不会有什么问题,她们把注意力,放在这只瓷花瓶上。
仔细看,这瓷花瓶的形态,属
于美人瓶,高挑,小口,细颈,微圆腹,整体苗条宛转,如同美人的身材。
冯家的花瓶,自然也非凡品。
这只花瓶最宝贵的地方,不是它的造型,而是它的出身——
它正是大宋五大名窑,官、汝、定、哥、钧,其中的官窑出品。
官窑乃是京城自置的窑厂,它烧制出来的瓷器,瓷胎薄如纸片,浑厚油润,如玉如冰。
其釉色,主要是粉青、月白、油灰和米黄等等,其中又以粉青为上品。
不用说,云幽二女面前这只美人瓶,正是粉青官窑瓶;
刚才一番探察,二女已经看出来了,冯家不差钱,眼前这间卧房里的陈设,都挑贵的买。
当然,这并不是说,冯作宾是个崇尚奢侈的人,而实在是,当今大宋的商人地位,着实不高,“穷得只剩下钱”,绝不是个笑话,而是事实。
既然只剩下钱,那这些富商们,也只能把所有的意趣,放在花钱上了。
毕竟朝堂庙算,不带他们,文人雅集也不带他们,上阵杀敌更不带他们,那能怎么办?
除了多娶几个妻妾,猛生孩子,也就剩下这点大把花钱的无聊乐趣了。
而正因为没权、没声望,他们又不敢太张扬。
所以对外面,又要显得非常低调,来避祸。
因此就能理解了,为啥这冯作宾家,会显得内外如此对比鲜明。
很矛盾,很割裂。
他家宅子门脸上,恨不得一对灯笼去年用了今年用,今年用了明年继续
用,就差没直接去垃圾堆里,捡来一对别人扔的破灯笼挂上。
但是内房中,即使只是日常的用具陈设,也极尽奢华,还不乏内涵。
别的不说,就如二女正在查看的美人瓶,不仅出自官窑,不仅是色泽最佳的粉青瓶,它釉面上的裂纹,也是瓷纹中的最上品,号称“冰裂鳝血纹”。
光是这种裂纹,同样的粉青官窑瓶,就比其他裂纹类型,什么梅花片、墨纹片、细碎纹,还要贵一个档次。
往往一只冰裂鳝血纹瓶,一只能抵其他好几只,甚至十几只!
更不用说,冯家这只美人瓶,瓶口还隐呈紫色,底足为铁褐色,正是号为“紫口铁足瓶”的最上品!
几种上品特征,集合在一起,这瓶的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可以说,有个事实,如果让李云绝知道,他可能会很伤心:
他眼中,冯作宾给了五十两订金,已是巨款,却依然买不来这只官窑美人瓶。
当然了,这种事,不是这么算的。
在商言商,这次的委托,冯作宾给出的价格,已经非常有诚意,就算他去找个灭妖人行会的二剑会员,价码也不过如此。
五十两白银,在当今大宋,购买力相当的高,都够李云绝在寸土寸金的东京城,新租个大院子,付够近一年的租金了。
寻常过日子,那就更不用说了,可以维持很久呢。
说回美人瓶。
因为已经接连排除了两个,云幽二女对这只美人瓶,抱了
比之前更大的期望。
只可惜,最后她俩还是失望了。
她俩仔细看来看去,在冯作宾的讲解下,都快成了官窑瓷器赏鉴专家了,结果,连妖气都没找出来——
看来那妖邪,根本就没碰花瓶,想必也是个不知鉴赏珍品的俗妖。
既然昂贵而富有艺术美感的花瓶,也排除了嫌疑,那就只剩下橱柜和挂画了。
屋子里的橱柜,靠着西墙壁,外表刷着暗绿漆,横拉门,拉手是黄澄澄的铜拉环。
现在的橱柜里面,放着女主人夏金桃的衣物。
当然,曾经里面也放过男主人的衣物,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现在它们已经不在了。
冯家的衣橱,自然十分讲究。
橱柜每一块围成柜格的木材,都用“落堂踩鼓”的做法,便是将板材的四边踩下去,低于边框,但中间保持原样,形成高起的小平台,看上去十分精致巧妙。
很多人并不懂这做法,叫“落堂踩鼓”;但不妨碍他们看到后,觉得家具很美观、很精致。
这正是落堂踩鼓手法,想要达到的效果。
其实就这只橱柜而言,柜门一关,也看不见里面的板材,现在这么做,弄什么“落堂踩鼓”,正是在无用的地方,拼命地用力,看起来非常愚蠢。
不过,这不正是奢侈品的惯常做法?
否则,冯家怎么会买呢?
要的就是这份低调到甚至看不见的奢华!
当然不仅有低调的豪奢,这橱柜还十分实用。
二女拉开柜门
,便发现橱柜里面大有乾坤,到处有想象不到的空间和暗格。
她俩检查这只衣橱,便花了比之前更多的功夫。
并不是说,这物事相比之前那几样,就更可疑;
而是她俩即使一个是仙、一个是鬼,但都是女子,那就没办法了,看到衣橱,女子们天生地感兴趣。
多查看了好一会儿,甚至记住了橱柜的款式,她俩便终于确认:
这橱柜,也排除了嫌疑。
和前面那三个一样,橱柜最多只是沾染了妖气,并非本身发出来。
这么一来,按昨晚星月湖边,议定的可疑物事候选,现在就只剩下东墙上的挂画了。
到这时,她俩都有些沮丧。
毕竟连续的无用功,总让人觉得,这事儿,做不成了。
没信心了啊。
所以李云绝那想法很对,真的要不断成功,如果不断失败,那越来越没信心,就更容易失败了,简直恶性循环啊。
冯作宾一直在一旁看着,见三样件件落空,心情变得更加的阴郁。
云幽二女,也很忧郁。
只是,在一片低落愁云中,月仙公主云月兮,却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点什么。
是什么感觉呢?
就好像,遗漏的这一点,对自己,很有帮助;
但又不太明显,只是一种隐约的感觉,正因如此,有意去想,却反而想不起来了。
想了一会儿,真想不起来,云月兮便对幽羽落道:
“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我遗漏了,但用心想,却想不起来。
”
“咦?”
幽羽落有些发愣,沉默片刻后,神色古怪地说道,
“真奇怪,我也有这种感觉。”
“是嘛!”
云月兮立即来了精神,
“你也这么说,那可能真有什么东西,被我们忽视了,但它却又很重要!”
“嗯。”
幽羽落点点头,
“一定有用。”
“我们先别找了,想想遗漏了什么吧。”
“好。”
云月兮赞成了提议,便和幽羽落一起,认真回想了起来。
这时冯作宾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心中不断地祈祷,祈祷二女一定要想起来。
房中的气氛,变得一时宁静。
静心之后,卧房中那缕若有若无的清远香味,便似水落石出,显现了出来。
幽幽的清香,如一绺溪水,暗暗流转,飘进了三人的口鼻。
其味道清新、悠远,还带着草药的香气,糅合成一种乍闻纯净、细品却十分丰富的别致香味。
刚开始时,云月兮专注思索;
但强行想了一会儿,想不起来,她的注意力,便不由自主,转移到悠悠飘来的清远暗香上。
身为月仙公主,她往日起居的冰婵宫中,也多焚香料,便自然对这些香料的气味,颇为敏感。
注意力转移到香气上,她忍不住就在心中,开始品评鉴赏起来。
不过,才想了一两回,她突然心里一动:
“嗯?!”
“香味?”
“气味?”
刹那间,就像有一道闪电,倏然劈过,瞬间照亮了黑暗的思维天空,她脑子里顿时抓住了之前那个
,被忽视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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