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李云绝,确实觉得,这次委托,只是小事一桩。
不就是找个人吗?
人行有踪,甚至比找猫找狗,还好找,所以他真的没太往心里去。
只是,当他开始寻找,并且真如预想那样,打听到白鹤哥哥的行踪时,他忽然觉得,这件事情,恐怕没自己当初想的简单。
就在白鹤妹妹委托的两天后,他便通过自己那些京华闲汉的狐朋狗友们,打听到,白鹤哥哥确实出门做生意了。
不过,不像是白鹤妹妹说的那样,哥哥从来都是小打小闹,卖点杂货零碎;
据闲汉们传来的消息说,八九天前,白鹤哥哥竟是以自己为首,组织起三条船的商队,沿蔡河而出,往东南方向走水路运货。
这商队,船看起来不多,但问题是,李云绝回想白鹤妹妹所说,她哥哥从来只是小打小闹,贩点杂货,赚点差价,仅够维持兄妹两人的温饱而已,那这三条船,就显得过于多了。
更让李云绝觉得古怪的是,这次对白鹤哥哥来说,按理说是生意上了台阶的大好事,那为什么,他不告诉自己最亲爱的妹妹?
是忘了告诉,还是不想告诉、不能告诉、甚至不敢告诉?
当然直到此时,李云绝还没意识到,这事情有多严重。
他开始一个人沿着蔡河,用《克邪妙法集录》中学到的疾行术,跟只兔子似的,沿河飞跑,直追白鹤哥哥的船队。
等他追上这
批商船时,已过了陈州,进入颍州境内了;
这时的蔡河,已经不叫蔡河,变成“颍水”了。
三艘商船组成的船队,停泊在界沟镇旁边的颍水码头。
李云绝预先在闲汉们的口中,已经详细问过这三条船的特征,因此不用怎么找,一眼就看见它们所在的位置。
此时的李云绝,一身蓝黑色的布衣长裤,打扮很不起眼,就像个寻常的后生小厮。
他在码头岸边,寻了个视野不错的位置,坐在一块防波石上,装作发呆,对着商船左看右看。
光是看,李云绝就发现了一处异常。
这三只商船的船身,船舷下的吃水线,很高,便说明商船中,装着很重的东西。
光是这个,就很奇怪了。
别人可能不知道,李云绝可是知道白鹤哥哥底细的,知道他是做点小本生意的良妖平民,怎么可能运这么重的货物?
当然也可以说,这船舱里,装的都是大石头吧,但这种猜测,有两个问题:
一是这年头,一般的商人,绝不会从北到南,运石头卖,这性价比也太低,南方大山里,也有的是石头。
二是如果是石头,体积也不会小,绝对会显得鼓鼓囊囊,冒出船舷很高——但现在不是这样。
装作发呆的李云绝,不用仔细看,都能看到,这些船上遮蔽货物的油布,比船舷高不了多少;
明显这几只船中,装了某种体积不大、却非常重的货
物。
符合这种特征的货物,可不多,李云绝看着看着,忽然想起先前在伏魔司中,听谁说过一嘴的信息,于是他的心中,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记性好,还真是个好天赋,至少这时,不至于让李云绝毫无头绪。
但这般回忆和琢磨,不免让他的神情,显得有点专注。
一般人还好,根本不会注意到,也不会觉得奇怪;但落在有心人眼里,李云绝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就显得很刺眼了。
很快,便有人走了过来。
察觉到脚步声,李云绝一扭头,正看见一个面目清秀、双腿修长的青年男子,包着妖族流行的蓝印花布头巾,朝自己走来。
一看这人的面容,李云绝差点都喊出来:
“白鹤哥哥!”
白鹤妹妹曾跟他详细描述过哥哥的模样,所以李云绝此刻,一眼就看出来人是谁。
“小后生,你在这儿干嘛?”白鹤哥哥好似若无其事地笑问道。
“发呆呢。”李云绝很自然地回答,甚至说话都带上这颍州的口音——
以往跟京师的闲汉经常瞎聊,这等三教九流的本事,李云绝耳濡目染,学了不少,没想到现在还用上了。
一听他的颍州口音,白鹤哥哥的警惕心,立即下降了几分。
正要继续盘问,没想到李云绝却抢先问话——
只见他跳下石头,一指眼前的船队,有点好奇地问道:
“大哥,你是这船队的人吗?”
“是啊,我是这船上的人。”白鹤哥哥简洁地回答。
“那真厉害!大哥你年纪不大,就能在走南闯北的船队里。”李云绝无比羡慕地说道。
白鹤哥哥笑而不语。
“噢,对了,大哥,”
李云绝好似忽然想到什么,一拍脑袋问道,
“你们这些船,是路过,还是就来这里卸货的?”
“问这个做什么?”白鹤哥哥依旧笑着说,但语气隐隐已经有几分警惕。
“嗨!这不是家里穷,缺钱嘛!”
李云绝嘻笑说道,
“如果大哥的船,就来这里卸货,那我也能做个苦力搬工,赚点零花钱不是。”
“哦。”白鹤哥哥摇摇头,“我们只是路过,不在这里卸货。”
“是嘛……不过也没关系,你们停在这里,肯定也要采买东西,要不要我帮你们搬运?”
“我要钱很少的,搬一次重货,只要两文钱!”
李云绝一脸不甘心,继续努力推销自己。
“不用了,我们人手足。”说完这句话,白鹤哥哥便准备走。
“哎,大哥,别着急走啊。”
李云绝叫道,
“其实我李狗蛋儿,整天在这里发呆,看过许多商船,可你们的船,挺特别呀,吃水这么深,到底运的啥?”
“看着占地儿,也不大啊。”
其实之前一番对答,挺正常,白鹤哥哥已经差不多放下了警惕心;
没想到李云绝突然这么一问,真让他措手不及!
他瞳孔立
时一缩,脸色一沉。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什么,神色又立即放松。
还是那句话,他这表情变化,十分细微,如果不是有心人,根本看不出来;
但李云绝就是有心人啊,甚至可以说,刚才突然这么问,他就等着看白鹤哥哥的细微表情变化呢。
很明显,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这时脸色重新放松的白鹤哥哥,也笑道:
“狗蛋儿小兄弟,咱们这船里,运的是铁锭,帮朝里的大官儿运的呢,沉得很。”
“所以就算咱要在这里卸货,以狗蛋儿小兄弟的身子骨,还不一定搬得动呢,这钱啊,你是赚不着啰。”
“咱们的补给也采买好了,现在我得回船上去了,就不跟你瞎聊了,走啦。”
亲切地说完这番话,带着平易近人的笑容,白鹤哥哥转身往商船的方向走。
他的脚步似乎轻松,但暗中脑子却在高速转动:
“狗蛋儿、狗蛋儿……这颍州口音的狗蛋儿,刚才最后那问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
本来他故意走得很正常,只可惜内心翻腾纠结,步履也变得杂乱,略显慌张。
李云绝就在他身后,眯着眼看着他呢。
看到这模样,他笑了……
他在笑,有人却在懊恼。
没人能想到,小小的界沟镇码头,此刻竟是藏龙卧虎。
暗夜仙女门的门主,如意公主赵灵音,这会儿竟然也带着副门主石青霞,隐藏在附近不远处
一个不起眼的窝棚中。
赵灵音刚才一直从窝棚边上悬挂的竹篾帘子缝隙中,朝李云绝这边紧张观看。
说紧张,是因为,刚才李云绝把白鹤哥哥吸引过来,还来了一番不着调的对话,把如意公主给弄紧张了。
这绝对是“节外生枝”,她不想看到的。
她觉得直到现在,一切都在掌握中,便不希望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她听着李云绝前面那些对话,也就算了,但听到他最后那一问,如意公主一瞬间差点急得跳起来!
“这什么李狗蛋儿!瞎七瞎八问什么?”
“你不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偷运财宝给万妖城的奸人首领?就是万妖城安插在京城的暗桩,‘白鹤校尉’?”
“这些情报,你当然不知道了。你哪有本公主这么丰富的消息来源?”
“可你不知道内情,就少说两句,你不知道你最后这一问,真是打草惊蛇,会坏了本公主的大事的!”
“哼!”
“真是个多嘴多事的讨厌家伙!”
“要不是顾全大局,本门主真想现在就过去,把你的嘴给封上,三天三夜不许吃饭!”
转动这些气愤念头时,她纤纤玉手握剑柄的力度,正是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和内心的心潮起伏,完全同步。
当白鹤哥哥终于离开时,她心想:
“希望刚才的事,没惊动白鹤校尉。”
“千万别再像上回蔡河四脸鬼之事,被人截胡搅黄了。”
“哎,眼前这人,和上次四脸鬼捣乱之人,真是一样可恶、一样的讨厌!”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多喜欢捣蛋的人?”
“不过没关系,这次本门主,从一开始便亲自监视,又安排下妙计,应该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这李狗蛋嘛,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当地的无赖少年,好奇多问了一嘴嘛,应该没问题的。”
这么一想,如意公主重又信心满满,趾高气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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