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鬼迷心窍了!”
“我认打认罚,一切全凭大人处置!”
从来眼高于顶、傲慢待人的杜德阳,这会儿却是一反常态,不仅磕头如捣蒜,还痛哭流涕,不断认错,反复说自己甘愿受罚。
当然他话里话外,也替自己做了辩解;
但在场的几乎都是江湖老甲鱼,这样的辩解,也就是听着,谁也没当真啊。
对杜德阳的狼狈认错,张破岳没有很快回应。
他眯起凤眼,和旁边的裴俊一起,好好观赏了一番杜德阳狼狈不堪的表现。
直等到杜德阳的呼喊声,已经声嘶力竭,头都磕不动了,他才一摆手,道:
“杜德阳,别说了。”
“就当你鬼迷心窍,那也是刑责可免,家法难逃。”
“你听好:我罚你五十鞭刑,外加灵火烤灼神魂一炷香时间,再罚俸半年,你看如何?”
“全凭大人处置,小人心悦诚服。”
到这时,杜德阳哪敢说半个不字?当场连连称是。
“既如此,我再问你,”张破岳威严地问道,“你对揭发你的李云绝,怨恨吗?”
“有一点。”杜德阳竟是没否认。
“好。”张破岳没有勃然大怒,只是语气平静地继续问道,“那你会报复他吗?”
“绝不会!”
“此事是我做差了,罪有应得,纵有怨恨,不敢报复。”
“否则岂不是错上加错?”
杜德阳十分诚恳地说道。
“很好。”
“记住你今的话。”
张破岳一挥手:
“来人!把他拖
出去,就在这院里行刑!”
“是!”
门外几个守卫应声奔进屋来,七手八脚地把杜德阳押了出去。
押到院中,有人拖来两张条凳,并排放在院子里大梨花树下。
其余的守卫,就剥光杜德阳的上衣,将他按住,让他整个人趴伏在条凳上。
准备已毕,便开始行刑。
那根蘸水的牛皮鞭子,被精壮的守卫高高举起,又狠狠砸下,抽在了杜德阳的后背上。
杜德阳的后背,比较光滑,并没有多少疤痕,这正说明他战技高超,对敌时很少受伤。
只可惜,今天他却被自己人,施以鞭刑,承受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痛苦。
刚开始的十几鞭,他还能挨得过去,咬紧了牙关,极力不出声,只有微小的声息泄漏。
但到了第十五鞭的样子,杜德阳终于受不了了,他脱口呼痛,惨叫连连!
痛到变形的嘶吼,凄厉无比,只听得现场之人毛骨悚然。
虽然鞭子不是打在自己身上,他们也全都暗自警惕,告诫自己绝不能像杜德阳这样胆大妄为。
就在鞭刑进行到一半时,张破岳当场表扬了李云绝,夸他嫉恶如仇,又有勇气。
张破岳直接叫苏广诚,定了个丙级一等的奖赏,颇赏了不少得力的好符箓、好丹丸。
丙级一等,正是杜德阳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良妖白十四,取得的奖赏定级;
结果他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反而便宜了李云绝。
杜德阳半根毛的奖赏都没得到,现
在收到的只有鞭刑、灵火烤灼和罚俸半年。
很明显,张破岳这个奖赏定级,就是故意的,果然现场众人听了,既羡慕,又更加地自我警诫。
张破岳宣布给李云绝奖赏时,杜德阳正在被鞭打得惨叫连连呢。
以他的功力,是完全能听得见的。
这时他听了同样的奖赏,赏给了李云绝,他心里是什么心情,旁人就不清楚了。
刑罚受完,同僚帮他敷了伤药,他就踉跄着回家去。
一路上,杜德阳的状态,倒是表现得哀伤、战战兢兢。
这表现,瞒不了人。
只有回到住处,一人独处,再无外人时,先前表现得彻底认错悔改的杜德阳,却突然目露凶光!
看着窗外黯淡的天光,他一声冷笑,轻声自语道:
“好个歹毒的小畜生,本来就要弄你,你还先来惹老子,真是活腻歪了。”
“好,既然你急着想投胎,老子就成全你。”
“正好一举两得,既拿了别人的钱,又解了自己的恨!”
再回想今日李云绝种种表现,他也心中惕然:
“不对,这小狗贼,果然心机深沉,不能再留了。”
“就算不为孟广春,只看我在将军府的升迁前程,也必要除掉此人了。”
经历此事,杜德阳颇有心得,李云绝又何尝不是?
开物司中,他作为“始作俑者”,参与了全过程。
认真回想,李云绝对一开始杜德阳的凶相毕露,反而没那么害怕;
但后来,看杜德阳见副统领们来,
突然就卑躬屈膝,表现出彻底的老实与顺从,这一点,反而最让李云绝心惊。
“这人能屈能伸,才最可怕。”
“他已是,我的仇人了。”
很明显,杜德阳那番表演,没把少年糊弄住。
别看李云绝年纪小,可经历却不少,久在汴梁市井中厮混打滚,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虽说不能说,杜德阳在张破岳面前的那番表演,就一定是虚假,但李云绝决定,这样的事,还是往严重看吧。
有些事不要紧,这种事,轻视了,疏忽了,要死人的!
中阳山坡上,那杜德阳一言不发、鬼魅般蹿出、突然一掌就毙命的阴狠暴烈样子,李云绝还历历在目呢。
还有上回李云绝,当了他的小跟班,跟着杜德阳去杀地羊鬼,最后杜德阳不小心被他听到说了一句话:
“果然编外没带错。”
这句话,可一直在李云绝的心底回响,从来没真正消逝呢。
就像一根鱼刺,横在他心里,几次碰见杜德阳时,都能想起来呢。
所以真不用多,只一句话、一巴掌,就能让李云绝对名声不俗的杜德阳,有了跟别人不一样的看法。
所以,没说的,李云绝直接把杜德阳,定义成了“仇人”。
几天后,李云绝独自一人,去了雨花谷。
他找到了白家,也没跟悲伤的女主人多说什么,沉默地在白十四简单的木牌位前,进香、叩拜。
他又拿出了十两银子,作为吊唁的礼钱,送给白十
五。
白十五自然推脱。
但李云绝态度很坚决,最后白十五也只得收下。
收下后,柔弱哀伤的白十五,看着李云绝的眼睛,说了一句:
“你是个好人。”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李云绝五味杂陈。
从大局出发,白十四真正的死因,自然被大宋官方给掩盖了。
对此,李云绝表示理解,也不准备跟有司衙门对着来。
只是这一刻,看着白十五的表情,听着她对自己的评价,李云绝总觉得,这个外表柔弱的妖族女子,可能知道点什么。
“好人”的说法,恐怕不仅仅指自己,给了她一笔丰厚的挽金礼钱。
这时,旁边白家那对儿女,小山和小花,还仰着小脸儿,跟李云绝天真地纷纷说道:
“叔叔,你是不是奇怪,我爹怎么不在?”
“告诉你呀,娘跟我们说过啦,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采药,要很久才能回家来呢。”
“那时候你再来,就能看见他啦。”
听得这话,一直表现得平静如水的李云绝,瞬间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此时他再看看白十四,听着小儿稚语,她也强忍悲痛,隐忍不言。
见此情状,李云绝心如刀绞一般。
他便在内心,大声地嘶吼:
“杜德阳,你真该死!”
“我不会放过你!”
“无论等多久,我都要替白大哥,替他的一家老小,报了这个仇!”
这时候,李云绝还不知道,就在他想着杜德阳真该死的时候,杜德阳这厮,
差不多也在咬牙切齿,暗中咆哮:
“姓李的小杂种!没爹没娘的贱种!”
“害老子受这么一场大刑罚,遭了老罪、受了大苦不说,最惨的是,还在同僚面前丢了好大一个脸!”
“我还想什么副统领之位?”
“这小畜生、贼贱种,真是该死!”
他两人,这么想,也算是某种程度的不谋而合,算是一种另类的“心有灵犀”,全想到一块儿去了。
毫无疑问,李云绝挺身而出,揭发杜德阳,如果光从自己个人利益来讲,绝对不划算、不合理。
但李云绝就是做了。
没什么华丽的言辞,他在星上屋内部,跟伙计们说起此事时,简简单单一句话总结:
“不这么做,小爷我出不了这口恶气!”
真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以前凭着各种凑巧,或是对方的动机不纯——主要指云月兮和碧芽儿——拼凑起来的星上屋,并没真正的凝聚力。
但这一次,李云绝不想忍,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异类妖族之死,挺身而出,“出一口恶气”,却无意中,大大提升了星上屋的凝聚力。
云月兮,贵为月仙公主,如果不是碰上意外、国宝掉在李云绝的身体里,她是绝不会在什么星上屋里,逗留哪怕片刻。
结果这一次,她对李云绝暗中的态度,已经悄悄地起了变化。
她对白家,也有感情呢。
碧芽儿就更感动了!
要知道李云绝做的这件完全不划算、非常有风险的事情
,是为了一位妖族啊!
她自己就是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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