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路无话——主要是李云绝——吕锦浪则喋喋不休,不知疲倦地跟二女献殷勤。
就连李云绝把血凰女召回到剑中后,吕锦浪还不停地求他,求他把剑灵姐姐再放出来,自己还有很多话要跟她说,并且要和她一起同看蔡河两岸的风景,就算不停被骂,也在所不惜……
此去赤仓镇,李云绝真的是去买紫金脂的。
当然,先前他也暗中受了苦主的委托,来蔡河对付杀人吸血的鬼魅,此行正是一举两得。
等到了赤仓镇,李云绝跟云月兮去买紫金脂,不必细表;那吕锦浪上了岸,则施施然去了晴山园,参加才子佳人云集的文会。
如大家所料,园主人夏侯剑川,没参会。
尽管如此,如果来时没遇上李云绝,吕锦浪还会兴致勃勃;可现在一看那些名妓,再回想云月兮和熦红焰的举止姿容,他就觉得啊,还是咱星上屋的女伙计,气质更佳啊。
一想到这,他便很得意,觉得先前和李云绝约好,回程还搭他们的船,是多么明智。
这一次的晴山园文会,也出了不少佳作。
特别是号称“京洛才女”的洛文姬,更是咏出了一首好诗,说的是:
“梦和残月过楼西,
月过楼西梦已迷。
唤起一声肠断处,
落花枝上鹧鸪啼。”
凄凄迷迷的诗,配上柔柔弱弱的多情女子,再由红唇雪齿中,低低徊徊地吟咏出来,那现场的效果,甭提有多好。
放在往日,吕锦
浪一定是叫好声最响亮的那个人,但这次,他却只是跟着别人,随意喊几句,不太走心,虚情假意,打赏也不太积极。
等终于到了回程时,吕锦浪一扫颓态,兴冲冲地赶往赤仓镇的码头。
他看到那对少年男女,果然依约在码头等他。
这一刻,浮浪公子吕锦浪,心里竟生出一丝归属感——
这感觉,真的很陌生啊……
冲着这份陌生而特别的感觉,等回到汴梁城,吕锦浪没第一时间回家,而是跟着李云绝他们,先到了星上屋。
于是他目睹了恶鬼之事的委托人,来感谢付款的场景。
原来,委托人是汴梁城的一位王姓富商。
他的女婿,向来帮他行船蔡河,往来押运货物的,没想到就遭遇了妖鬼,先是失踪,后来被人在蔡河中,发现了被吸干血肉的可怖尸体。
现在,李云绝告诉王富商,他的委托已成,女婿大仇已然得报,当时的经过,如此这般,还展示了杀鬼后所得的妖丹——
这一刻,王老爷泣不成声、泪水涟涟。
看到这一幕,吕锦浪的心里,也充溢着满满的自豪和感动。
这种感觉,和先前那份归属感,同样陌生,但一样舒服。
在他充满好奇的注视中,富商交上了酬劳:
二两银子。
“什么?!怎么这么低?!”
吕锦浪的第一反应,就是这酬金太低了!
有这反应,倒不是因为吕锦浪很有钱,而是他觉得,客观考量,费心费力,斗败那
么凶险的妖鬼,还冒了生命危险,咋才值这么点钱?
跟自己付给李云绝的船费,都差不多啊!
他很不能理解,开始怀疑“无商不奸”,是这姓王的富商抠门。
这么一想,吕锦浪的纨绔脾气上来了,就要冲上去揪住王富商的衣领,跟他好好理论理论。
不过,在冲上去前,王富商的一番话,打消了他的念头。
原来,王富商王老爷,正很不好意思地说道:
“李仙长、李大侠,您的收费,为何要这么低呢?我拼命想加钱,重金酬谢,你却总是不肯,弄得我心里太过意不去了。”
“唉!你年纪不大,可真是个好人呐!”
“不用这么说。”李云绝手一摆,正气凛然道,“我辈学成神术,正要锄强扶弱,斩妖除魔,岂只为黄白之物?”
“就连这二两银子,也是象征性收费,打平我租船诱敌、用符施咒的成本罢了。”
“总之我星上屋,不以盈利为目的!”
这一番话说出来,不仅王富商感动得无以复加,在场的其他几个人,也都被感动到了。
连心性其实冷峻的女剑灵,都感动得眼泪汪汪的,只觉得自己跟这样的人,签下主仆灵契,真是太正确、太值得了!
所有人当中,只有当事人,有苦说不出,心中悲伤道:
“唉!你们以为我想唱高调吗?实在是那个诅咒,太邪门了……”
“将来我若是做不成有钱人,没办法仗势欺人,全都是它害的!”
“一定要努力修炼啊,争取在有生之年,尽快找到诅咒破解办法,这样才能不忘初心,做一个有钱的人。”
送走了王富商,星上屋便再次召开总结例会。
跟那四脸妖鬼的战斗过程,没什么太多好说,倒是李云绝最后的一个闲话,让吕锦浪有点不妙的感觉:
“这星上屋,好像不太正规、不太靠谱啊……”
原来,在吕锦浪心目中正经的总结会,最后李云绝,居然一本正经地跟大家说道:
“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这次打死的四脸鬼魅,也有我们可取之处。”
“还有可取之处?”众人一脸不解。
“当然。就算我出个题目,考考你们,你们知道,她的可取之处是什么吗?”李云绝乐呵呵地问道。
云月兮最认真,想了想,便红着脸道:“她懂得色诱?”
“那不是。论色诱,咱们可不比她差。你忘了上回油坊庄,就是你去色诱的啊。”李云绝道。
“啊?!用她去色诱??”吕锦浪惊了,脱口道,“李云绝,你倒真舍得!你这是暴殄天物!”
“你说啥?有吗?”李云绝奇怪地看着他,“她是创始伙计,为店里生意出点力,有什么舍不得的?不是她应该做的吗?再说了——”
他瞅了云月兮一眼,诚恳道:“再说也到不了‘天物’的程度啊。吕兄,你太言过其实了。”
“你……”吕锦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沉默片刻,他才摇头一叹
,说道:“云绝兄啊,你斩妖除魔的本事不太弱,就是识女人的功夫,还差得远呐,如同睁眼瞎啊。”
“那又怎样?”李云绝根本不往心里去,“不识女人,影响我做生意吗?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吗?不影响,那就没问题了。”
“咳咳,说远了。”李云绝甩了甩脑袋,“你们想到没?那四脸鬼,有啥可取之处?”
眼前三人,全都摇头,表示想不出。
李云绝便有些得意地道:
“是声音啊!”
“你们不觉得她声音很好听?甜滋滋的,还带四声道和音,真的是动人心魄啊!”
“月兮,红焰,你俩也是女的,可以多学学她的嗓音,对你们有好处的。”
也不管二女如何反应,李云绝又感慨道:
“唉,所谓‘求真问道’,这四脸鬼啊,该选择之道,不是吃人,是当一名,亡灵歌者啊。”
在总结会的尾声,李云绝主持了对本次斩妖除魔的酬劳分配。
其实总共也没多少钱,云月兮和血凰女,对钱又不太在意,便没什么好说的。
但吕锦浪不一样。
本来他以为自己是局外人,分配赏金,跟他没关系;
却没想到,在分配的尾声,李云绝也递给他一串铜钱,说道:
“吕公子,这是你的,二百文钱。”
“啥?我也有?”吕锦浪一脸懵然。
“当然有。你也出了力的。”李云绝肯定道。
“啊?我也出了力?出了啥力?”吕锦浪根本不明白。
“当然出
了力。就跟反间计一样,你反色诱了。”李云绝认真道。
“反色诱……”偷看了二女一眼,吕锦浪忽然有点生气,“啥叫色诱、反色诱?其实是本公子早看出这妖鬼不对劲,又看出你们不凡,故意引她上船而已!”
“我确实出了大力啊,和她虚以委蛇,多难受啊,平时我一般不近女色的!”
“难受,太难受了!都快哭了!我出老大力了。这二百文钱,本公子拿得理直气壮、实至名归!”
一番话盛气说完,吕锦浪一把抓过李云绝手里的铜钱。
其实到这会儿,他表现得还很正常。
他正常就是个死鸭子嘴硬的纨绔子弟。
但当沉甸甸的一串铜钱,真抓到了手里,吕锦浪忽然沉默了。
片刻后,他突然推案而起,高举着钱串,手舞足蹈地冲出门去了!
“啊?”李云绝大吃一惊,忙朝云月兮道,“快跟出去看看,他是不是突然癫病犯了?”
“好。”
云月兮正要出去,没想到听到吕锦浪,已经在门外嚎叫了:
“爹!娘!你们的儿子,终于靠自己赚到钱啦!”
“儿的特长,终于有正经用途啦!”
平时不放在眼里的一小串铜钱,让吕锦浪破防了。
其实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别看整体一副纨绔样,好像乐在其中,但内心里,还是有一丝痛苦的。
他家的情况,其实很特殊。
听起来他爹吕祖旭,是尚书省的右司郎中,位高权重,但其实另有隐情。
一
般情况,是位高权重,可他爹面临的情况,不一般。
他实际被副手、也就是右司员外郎西门弘,给排挤架空了,常年是傀儡一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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