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绝心里,其实还有个猜测,但并没说出来:
“难道是姚家后院的事?奇怪的雾气,吓人的人偶,还有绿幽幽的火……呃!”
李云绝忽然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想了。
不过他也知道,刚想的这种可能性,非常小;那月海神空幽远澄明,哪是姚家后院鬼气森森的路数?
反正是好事,不多想了。
李云绝也是干脆,兴奋地蹦跳回屋,在爹娘灵位前虔诚地上了三炷香。
又回到卧房,从那只漆皮斑驳的红漆木箱中,拿出本纸张泛黄的小册子。
这册子,并不是他常看的道书法书。册子封皮上,正写着五个字:
《清凉山诗抄》。
这是爹爹的遗物呢,是他生前手抄的好诗句。
对李云绝来说,读他,既是对亲情的怀念,也是对旧日体面时光的缅怀。
每次读爹爹的诗抄,能让他暂时跳出卑微苦难的现实。
一般他不会拿出诗抄来看,只有在自认为重大的时刻,才拿出来看。
比如今天,他就开始看了。
这已经成了一种仪式。
云月兮这时在湖边,也是思潮起伏。
立在山中小湖畔,让湖水映着自己纤秀美丽的身形,月仙公主心中便想:
“还是得让这李云绝,没啥存在感。让他越低调越好。”
“我能感受到月灵仙钻,很特别的神力灵气,那其他灵慧族类,恐怕也能。”
“要是在我取出仙钻之前,被那些强大的存在发现了,那就糟糕了。”
“要不,我找
机会去散布这家伙很平庸、很草包的谣言?”
“唔……我再想想吧。”
屋子里,正认真读诗抄的少年,根本想不到自己捡回来的美丽少女,正酝酿着要成为他黑子的可能……
接下来半个月里,李云绝苦练剑术法术,以免再发生连弱女子扑倒,都避免不了的悲剧。
半个月后,他再次下山去京城,到宋记灭妖牙行前贴广告。
没办法,免费的广告只能挂一天,之后就会被扯掉。
李云绝也幻想着,希望将来有一天,自己能在汴梁城里面,租个临街的大门脸,那就厉害了,简直是人生巅峰!
当然他现在手头也有点钱了,去牙行选个稍微好点的广告方式,不是弄不起,只是没必要了,毕竟现在功力还低微嘛。
再说一两银子,算多吗?当零花钱算多,当家庭全部财产,那可真的不多,都指着这个穿衣吃饭呢。
贴告示,他已经熟门熟路,没什么意外,但他却听到一个意外的消息:
罗定远,神卫军巡城指挥使,也就是李云绝半个月前的雇主,出事了!
他听街边闲汉议论纷纷,说京城也算排得上号的罗定远,突然被削职了,贬官外派,正忙着搬家呢。
李云绝一听,就一愣神,赶忙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这边的闲汉,知道的也不多,李云绝立马沿着西大街,往西边宜秋门方向跑;出了宜秋门,就赶紧跑出二百来步,到了罗府所在的青柳巷口
。
他在巷口远远一看,就看见巷子里的罗家大门口,果然有仆人进进出出,其中不少人他还脸熟,正搬行李、装马车,真的就是一副搬家的架势。
按理说,贬官、搬家,其实不关李云绝的事。他和罗家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但他心里就是有点不踏实。
他看了一会儿,便跟巷子口一个围观的闲汉问道:
“这位大哥,那罗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贬了官?还这么急就要从京城搬走?”
正探头探脑的闲汉,听到声音转脸一看,立即叫道:“小李子!是你啊。你也来看热闹?”
“嗯?”李云绝仔细一瞧,也笑了起来,“这不是张三哥嘛,那我问对人了。”
原来随便问的人,竟是李云绝以前混市井时的老相识,马场巷张三哥。
张三哥笑道:“小李子,你也是个人小鬼大包打听的,居然不知道老罗出事了?”
“出啥事啊?”李云绝连忙问。
张三哥压低了声音:
“这几天你没来城里吧?来了就知道了。”
“就在三天前,有个凶妖罪囚,就是两个月前,被伏魔府抓住的那个彩翼毒蝎妖,在转送镇妖谷的途中,居然被劫走了!”
“哎呀!还有这事?我真不知道。”李云绝惊讶道,“这事不小啊。”
“很大的事儿了!”张三哥道,“这妖怪,老厉害了,是南边万妖城的大人物呢。据我在神卫军的好朋友说,毒蝎妖还是万妖城主蛟烈
渊的得力干将呢。”
“噢!那真的不是小人物。”李云绝惊叹道。
“就说是呢!”张三哥一拍大腿道,“毒蝎妖可干过许多坏事,在我们大宋杀过人,也杀过良妖,据说他亲手沾血的,就有上百呢,真是既凶残,又狡猾。”
“就这货,好不容易才抓到,现在又被他跑了,你说大老爷们能不发怒么?”
“那是啊。不过这跟罗大人有什么关系?”李云绝问道。
“没直接关系。不是从他手上跑掉的。否则他还只是贬官吗?”
说到这儿,张三哥忽然变得神秘兮兮。
他把李云绝拉到一旁人少的地方,低声道:“小李子,你也就是问到我了;要是问别人,还真不一定知道。”
“是嘛!那大哥赶紧说说,回头请你吃酒。”李云绝忙道。
“吃酒?”张三哥眼睛一亮,“吃酒好啊。不过不是图你酒,是咱好兄弟俩,好久没聚了。”
“我告诉你啊,像彩翼毒蝎妖那样的大妖,转送肯定严密的,没想到还是被一伙妖人,瞅空子给劫走了。”
“虽然不是从老罗手里劫走的,但老罗不是巡城有责嘛。我可听说,当时押送转运的路线图,虽然不只他一个人有,但有的人,很少。”
“出了这么大事,肯定要查了。结果查来查去,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李云绝问。
“嗬嗬,怎么着?一查就查出,罗指挥使家,最近竟闹过啥虱子妖!”张三哥表情丰
富地道,“闹虱子妖,和蝎妖被劫走,其实是两码事。官家也查了,确实没关系。”
“但谁叫老罗倒霉呢?平时没事,现在出了事,没事也成了有事,就成了错了。”
“结果他就被找了别的借口,贬官了。你说倒霉不倒霉?”
说到这里,闲汉张三哥,还有点感慨。
李云绝附和道:“那是啊。倒霉了。倒血霉了。那,三哥,罗大人被贬到哪儿去了啊?”
“嗨!还有什么好地方去啊?就到北边的黑水州,当个防御风马王廷的小武官了。”张三哥道。
“哎呀!黑水州?这么远!”李云绝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跟发配没两样嘛。”
“可不是?就是发配!还是小老弟你懂行。”张三哥道,“那黑水州,是咱大宋的苦寒之地,最边疆的地方了。”
“在那地方当个小武官,这辈子官路肯定毁了,还很可能丢了性命呢。那风马国的骑兵,多凶悍啊!马刀扬起来,一通唰唰唰地,长多少脑袋都不够砍啊。”
“可不是呢。唉,罗大人他是真倒霉了。”李云绝附和道。
此后他又跟张三哥说了几句,便掏出五文钱,塞给张三哥道:
“三哥,我还有事,陪不了你喝酒,这酒钱先给你。你打两勺酒喝,千万别嫌少。”
“你这是干啥?三哥都说了,吃酒不重要,主要想跟老弟聚。”
嘴上这么埋怨,张三哥却一把接过钱来,紧握了握,发现是真铜钱,
便眉花眼笑道:
“李老弟!你真出息了,出手变大方多了。放心,你三哥是个懂事的人,你有事就赶紧忙去吧,做哥哥的不耽误你了。”
话刚说完,也不等李云绝回话,张三哥就一转身,快步如飞,往最近的酒坊飞奔去了。
告示已经贴过,李云绝自然是没什么事的。
他急着打发张三哥走,实在是还想去看看罗家的人。
刚才说了半天,张三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对面的人,正是虱子妖事件的当事人。
重新走到青柳巷口,李云绝往里面探头,便看到罗家公子罗青友,正默不作声,低着头,在皇城司吏员的监视下,扶着母亲默默地往巷子口走。
李云绝看见,罗青友本来已经恢复红润的脸色,这时却一脸苍白,甚至比之前被壁虱妖祸害时,还要没血色。
习惯嬉皮笑脸的李云绝,这时却沉默了。
他一方面同情罗家人的遭遇,一方面也越发感觉到,这世道果然艰险,个人的际遇真的没法说。
这一刻,他对自己的弱小,前所未有地不安起来。
他没跟罗家人打招呼。
在罗青友一家人,走到巷口前,他就走开了。
离开时,回想刚才张三哥的话,李云绝忽然心里一动:“凶妖罪犯逃脱,真的和罗大人家闹壁虱妖,毫无关联吗?”
他有些怀疑。
天下一般没这么巧的事。
但就算怀疑合理,又能怎么样?
现在已经没办法查了,那罗家肯定被犁过好
几遍。
再说现在肯定有皇城司监视,还很可能也有他的“伏魔司同事”,在暗中注视,那罗家根本没办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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