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大人觉得潞王与宋王此战结局将会如何?”入府坐定后,孟昶直奔主题。王全斌、符彦卿以及闻讯赶来的王昭远立于其后。
张虔钊与孙文韶对视着,这个问题他俩讨论过很久,得不出结果。但毕竟是朝廷命官,自然要替朝廷说话。孙文韶道:“潞王举反旗,宋王乃王道之师,必剿灭之。”
“哈哈。”孟昶笑道,“若真如此,也不会有两万将士不战归凤翔的故事了。”
张虔钊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那是他的耻辱。他率领八千兵马去凤翔,回来的只有他一人。他尴尬地苦笑道:“那些将士只是受了蛊惑而已。”
孟昶饮口茶道:“潞宋之争其实结局很显然。宋王平庸,奸臣当政,怎堪潞王的雷霆之势。若不出意外,两天内李从珂的‘靖难军’就能打到陕州。”陕州就是现在的河南三门峡,过了那里,便是洛阳。
“不可能。”孙文韶道,“这一段朝廷重兵把守,就算败,也不会这么快。公子太高看李从珂了。”
张虔钊也摇头表示不可能。
孟昶笑笑,“不是我高看李从珂,而是低看李延厚。长安的刘遂雍能够开门迎潞王,恐怕洛阳不知有多少人也是如此打算呢。”李从珂率军一到长安,西京副留守刘遂雍便打开城门迎降。
“那也不会这么快吧?”张虔钊还是怀疑。
“好,两位大人,咱们打个赌,如何?”孟昶笑嘻嘻地道。
张虔钊道:“什么赌?”
孟昶举起两个手指,“两天之内,若李从珂到达陕州,还请两位大人率部归顺我大蜀。”
一个赌就想让我们归顺?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吧。张孙二人心中有怨,皱眉不语。
孟昶见他们有所犹豫,朗声道:“其实不论谁赢,你二人的日子都不会好过。还望两位大人三思。”
说的不无道理。潞王赢,自不会饶了他们。潞王东向京城,他们却毫无动作,在旁看热闹,宋王赢了,也不会善罢甘休。
“那若公子输了呢?”孙文韶想了会道。投靠蜀国这条路,两人不是没想过,不然也不会跑到成都去探虚实。
孟昶“呵呵”笑道:“若我输了,也请两位大人归顺大蜀。”
张虔钊不愿意了,“赢也归顺,输也归顺,这赌还有什么打头。”
孟昶目光如炬地盯着他道:“不一样的。前者能保你们的命,后者不但能保你们的命,更能保你们的权力。若我赢了,你们归顺,你们的职位我不敢保证;若我输了,你们归顺,我可以保证你们现在的节度使职位不会变。”
两人陷入了沉思。其实说来说去,只有归顺大蜀才能保住性命。可是除了这条路,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孟昶站起道:“当然两位大人也可以等到李从珂登上帝位后再归顺,只是不知那时两位大人还有多少归顺的资本呢?”
张虔钊握拳一敲桌子也跟着站起道:“好,我跟公子赌了。”
孙文韶其实形势看得比张虔钊清楚,也站起来道:“算我一个。”
“好,孟昶在城外等两日。告辞。”孟昶道。
张孙二人慌忙挽留。
孟昶笑道:“不可,不可。两位大人现在还是朝廷大员,会给二位带来不便的。我只望大人能将孟昶此行严格保密。”
“当然。”张虔钊爽快地答道。被前途问题困扰的二人隐隐看到了曙光。
回到城外营中,李延厚等人急忙来迎,见孟昶毫发无损,才放宽心。孟昶问道:“伙食还好不?我可饿坏了。”
“这张虔钊倒还大方,好得很呢。快将太子的饭菜端上。”李延厚立刻大声道。
李廷珪看见孟昶身后的王全斌和符彦卿在那竖起了大拇指,知道三公子又表现得很出色,露出了笑容。
待听得王全斌和符彦卿叙述完孟昶那番简短却很精彩的说词后,又见王昭远也来到了营中,李延厚等人才恍然大悟。太子爷早有准备,怪不得一路顺风,在剑门的停留是在给张虔钊下达命令留些时间。
新的困惑又出来了,既然张虔钊和孙文韶归顺了大蜀,还带我们这五千人来为何?仅仅是摆威风吗?
孟昶看出了他们的困惑,笑道:“你们尽管放心,会让你们大发神威的。现在只管吃饱喝足,两天后再做安排。”
“哈哈,跟着太子你混就是不错。”符彦卿拍拍吃饱的肚皮道。
李仁罕打仗讲究勇猛敢拼,不在乎将士的伤亡。李延厚一直是李仁罕的手下,虽性格沉稳,却也养成了死拼硬碰的战斗风格。如今与太子一比,不禁有些汗颜。你看看人家,不损一兵一卒便攻城拔寨,多高明啊。这还不算,敌人还好酒好肉的招待,简直神了。
真的神了!张虔钊与孙文韶听着探子的禀报,不由得呆了。潞王李从珂已于昨日午后抵达陕州,陕州已降。从长安到陕州,只用了短短七天。
当然,他们不是赞叹李从珂的神速,而是吃惊孟昶的神猜。
还能怎样呢,除了归顺大蜀。二人拿着写好的降书,走向了城外孟昶的营地。
“大唐山南西道节度使张虔钊愿意归顺大蜀,效忠明德皇帝。”
“武定军节度使孙文韶愿意归顺大蜀,效忠明德皇帝。”
二人一入帐便跪地献上降书。
“两位大人请起。”孟昶忙上前扶起二人,接过降书。
“昭远,你立刻拿降书回成都,告诉父皇,两位大人的原职不变。另外,此时暂不声张,蜀军少量分批进入两位大人的管辖地,协助驻防。”孟昶立刻下了命令。
“遵命。”王昭远接过降书。
“韩继勋,你率十人护送。”
“是。”王昭远与韩继勋二人马上前往成都。
张虔钊摸了下脑袋,小声道:“太子,我们输了。”
孟昶笑着摆手道:“你们赢了,不归顺才是真的输了。”
孙文韶道:“可那个赌我们是输了,为何还保留我们节度使的位置?”
“呵呵。”孟昶道,“两位大人愿赌服输,不失本色。我是说过你们若赢了,可以保住职位,但我也并没说你们输了就除去职位啊。”
二人想想也是,一起下跪道:“谢太子恩典。”
“在我这,无需拘礼,两位大人快请起,咱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孟昶又一次扶起两人。一个“咱们”,亲切地二人差点涌泪。
孟昶回到位置坐下后问:“不知凤州还有多少兵马?”
张虔钊心中算了下道:“李从珂兵力本就不足,尽率大军东进,只留凤州刺史冯辉约五千人马,还得兼顾凤翔等地。”
孟昶点头,“还不知张大人的兴州、成州还有多少兵马?”
这三州的地理位置犹如一个等边三角形。
反正已经是他的人了,张虔钊也不隐瞒,“这两州的兵马大多被我带去凤翔,没有回来,如今加起来不过五千余人。”
孙文韶看出了孟昶的意图,“凤州不足惧,只是那在秦州的雄武节度使张延朗与李从珂早有勾结,恐怕会遣兵相救。”
孟昶道:“就怕他不来。他那总共多少人?”
“算上天水、秦州至少不下两万。”孙文韶没有瞎说。李从珂敢于只派少量部队在后方,就因为他对张延朗实力的信任。
陇右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它南控巴蜀,北达大漠,西通域外,东进关中,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每个朝廷都会重兵于此,李嗣源也不例外。如果实打实算,那里的兵马三万也有余。
张延朗本就曾是李从珂手下的勇将,出任武威节度使后更是与他来往甚密。朝廷攻打凤翔的消息来得突然,他正准备举兵相救时,李从珂已死里逃生,并派人对他许以高官厚禄。如今李从珂举着“除奸臣,清君侧”的大旗一路东进,张延朗当然清楚自己的任务。
孟昶沉思会道:“张大人,你立刻命成州驻守选一千余可靠将士前去凤州投降。”
张虔钊前一次丑已经出大了,连忙摇头,“不去投降。”
“这次是让你一血前耻的机会,呵呵,张大人,是让他们假投降。”孟昶解释道。
“呵呵,我还以为太子故意取笑下官呢。”张虔钊倒也快言快语,“守成州的是我妻弟蒋冲,守兴州的是我堂弟张虔豹,都是可靠之人。”
原来都是一家人,最好不过了。孟昶开始下令:“王全斌、符彦卿听令。”
二人出列。
“你二人带一千人拿张大人手谕去成州。到了成州后,换上唐军装扮,与那一千成州士兵同去凤州假降。待我等到后,打开城门。”
“遵命。”二人接令立即出发。
“孙大人,你那有多少兵马?”孟昶问。
孙文韶是个小节度使,指挥的武定军对外一万人,实际最多七八千。“不瞒太子,不满八千。”
孟昶令道:“即刻回源州率六千人隐蔽到凤州城外。待我等夺下凤州后,假意攻城。李廷珪、慕容延钊,你二人率两千人随孙大人行动。”
三人得令离开。
“李将军,你率余下两千人与我和张大人即刻去兴州。”
“是。”李延厚立刻出去布置。
帐内只剩孟昶与张虔钊。孟昶轻声对张虔钊道:“若此战胜,张大人是总指挥,功劳大大的;若行动失败,张大人也无需多虑,我是总指挥,由我承担责任。”
张虔钊心中回味着孟昶的这番话,心中暖暖的。归顺大蜀果然是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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