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昶他们当然完好。
王昭远跑来放出他们,并带着他们躲进了那个小山洞。
洞口被茂密的长草遮挡,果然不易发觉。
“放心吧。这里只有我知道,其他人是寻不到的。”王昭远自信地道。
“你爹说有人攻打山寨?”柴荣问。
王昭远回答道:“嗯。我爹怕伤了我们性命,便让我带你们到这躲藏,待天黑后咱们再出去。”
“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孟昶问。
“不知道。”
“应该不是李叔叔他们,他们不会这么莽撞。我们是人质,他们来攻,只会害了我们的性命。”孟昶分析道。
“三弟说的是。”柴荣点头同意,“所以只能是在前面阻拦我们的绵州兵。可他们不是和山寨一伙的吗?”
“什么一伙!他们来与霍叔商议时,我爹就曾劝过霍叔不要答应。”王昭远辩解道。
孟昶又有了疑问:“难道还有另一方人马?”
“嗨,这还不好解释啊。”王昭远道,“肯定是绵州那边跟山寨要人,也就是大哥二哥你们,霍叔叔和我爹不同意,就打了起来。”
你别说,王昭远还是很聪明的,怪不得后来成为“蜀中诸葛”。
柴荣沉思会道:“我看绵州方面是想先嫁祸山寨,后杀人灭口。这样,三弟的父亲即使猜到了几分,也拿他们毫无办法。起先我们被俘是嫁祸,现在攻打山寨是灭口。”
到底是未来当皇上的人,你看这分析得多清晰。
“所以如果绵州兵攻破了山寨,我们也将被杀。”孟昶不禁深呼口气,然后对王昭远道:“看来你爹也想到了这层,所以让你将我们藏起来。还要多谢你爹。”
王昭远不愿意了,“谢什么谢,咱们是结拜兄弟,不分你爹我爹的。”
柴荣也跟着道:“对。咱们是兄弟。”说完,一边一个搂住。他的年龄最长,虽然也很害怕,但决不能表现出来。
很多年以后,当这三人又一次回忆起这山洞时,才发现人生最幸福的时光是如此短暂。
“昭远,出来吧。”洞外传出了王路的声音。
“是我爹。”王昭远高兴地拉着柴荣和孟昶爬起来,跑出山洞。
“爹。”王昭远扑向了父亲王路。
“李叔,武叔。”孟昶扑向了李廷珪和武璋。
“……”柴荣不知道喊什么,也不知道扑向谁,他在后面笑着。
“你是柴荣?”郭威走过来问道。
柴荣看着这位身材高大,手执长枪,自己并不相识的大汉答道:“是,小侄柴荣。不知您是?”
“外甥。”郭威扑向柴荣。
他这身板,扑过去还不把柴荣压扁啊。呵呵,为了呼应,就用这个词吧。
“外甥?”柴荣挣脱开郭威的拥抱,怀疑地问。
“对啊。我是你姑父,为了寻你,不知跑破了多少双鞋呢?”
“姑父?我只有一个姑姑在宫中啊。”柴荣还是不相信。
孟昶听到他们的谈话,马上已知道此人便是未来的周太祖郭威,走过来道:“大哥你有所不知。你姑姑从宫中放出,回家途中遇黄河大水,借宿孟津渡口,巧遇这位郭英雄,心生爱慕,送毯赠被。郭英雄深为感动,两情相悦,便结为连理。”
“你,你怎么知道?”郭威盯着孟昶问。
孟昶并不作答,继续道:“其实要辨认是否你姑父很容易。因为他的脖后有一飞雀纹身,人称‘郭雀儿’。你只要看下他后颈便知。”
郭威更是吃惊。
柴荣一看郭威后颈处,果有一飞雀纹身,栩栩如生。
“姑父。”柴荣扑向郭威。
还是用“扑”吧,再呼应一次.
孟昶笑着对满是惊讶地郭威道:“郭叔叔无需吃惊,你的事迹早被人编成了儿歌。我也会唱‘荆州郭雀儿,失手杀无赖,孟津遇柴妃,佳偶本天成’。呵呵,大概就是这词,我也记不清了。”
郭威当时只是名小小的军吏,怎么可能会流传他的故事。孟昶便顺口编了首儿歌来糊弄下。
“哈哈。没想到郭兄就是大名鼎鼎的郭雀儿啊,久仰久仰。”李廷珪当然也没听说过郭威的名号,可公子都会唱人家的儿歌,咱孤陋寡闻没关系,可不能丢了孟大人的脸。
山寨中存活的士兵们还在打扫战场,人数只剩三四十人了。
绵州士兵都已缴械老实地站在了一边,唯有武虔富的脖上依旧挂着王全斌的刀。
他悔恨自己贪功,如果等二哥的一千兵马赶到后再攻打山寨,岂不十拿九稳。事已至此,脱离困境要紧。
“这位不是张大人,哦不,赵大人吗?”见到李廷珪等人走过来,他喊道。
那天就是这人指挥的,应该是个头,姓什么呢?管他的,先喊了再说。
“在下不姓张也不姓赵,在下孟大人麾下队正李廷珪。”李廷珪道。他的官职比武虔富低了几级,可此时此刻,是刀说了算。
“哦,是李大人。误会,误会啊。在下听闻孟公子被这帮山贼劫持,不顾疲倦星夜赶来营救。这位就是孟公子吧,平安就好平安就好。”武虔富指着孟昶三人道。也不知哪个是孟知祥的儿子,反正肯定有一个是。
“你!”那边的霍犀猊听到后气愤不已,挥斧就砍了过来。
李廷珪阻拦住道:“你们之间的事待我们走后,自己解决吧。我们走!”孟公子和柴公子都已救出,赶紧地赶往成都方为上策。
王路一听忙问:“这就走?”
“不走留在此地做甚。”李廷珪对霍犀猊那日堵住后路劫持公子一直耿耿于怀,若不是见王路关键时候想到了保全公子的性命,他才懒得搭理呢。
“李大人不能走啊。”武虔富知道他们这一走,霍犀猊肯定会把自己剁成肉酱。
李廷珪心里恨不得把他剁成肉酱呢,自然不理会。
王全斌收起刀,还未等武虔富喘口气,霍犀猊的大斧又立刻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王路欲言又止,看了眼正和孟昶、柴荣道别的儿子,叹了口气。
这边损失不大,只有两名士兵受了点轻伤,李廷珪带领大家迅速撤出山寨。
刚出山寨,还没来得及高兴,停下了脚步。
远处烟尘翻滚,喊声轰鸣,有队大军正奔山寨而来。
绝对是大军,人数应不下千人。李廷珪立刻大喊:“快,回山寨。”
山寨的大门已经破损,山寨的士兵扔在打扫战场,李廷珪一进寨内,就破口大骂:“还打扫个屁啊,快关大门。”
那些士兵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将破损的大门又抬又扛地关上。
他奶奶的,就不能消停会啊!李廷珪心中骂个不停。
霍犀猊、王路已经赶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不会看啊。”李廷珪没好气地道。
抬头一望,大惊失色。看来这下山寨是彻底完蛋了!
武虔富的脖子上已换成了两把山寨士兵的刀,他也望见了,心中大喜。他知道二哥武虔丰已经赶到了。
那支大军很快便到了山寨,陈列完毕,当先一人跨马横枪,正是武家三兄弟老二绵州校尉武虔丰。
若论谋略,高者乃老大武虔裕。若论武功,强者则属老二武虔丰。若论谋略武功都不行者,别提了,当然是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武虔富。
一听二哥已进攻山寨,武虔丰立刻快马加鞭赶了过来,他知道要坏事。老大做事一向稳妥,虽知山寨实力不济,仍派出一千兵马以备不测。却不知这老三不待兵马赶到便自行攻山了。
寨门紧闭,硝烟未散,不用说老三攻山失败。武虔丰指着山寨大叫:“尔等山贼,尽敢加害朝廷命官家眷,速速出来送死!”
口径很一致。这是他们三兄弟商定的。
李廷珪犯难了。这足有一千兵马,就靠他们几十号人,恐怕难以对付。
霍犀猊早已火冒三丈。上了这帮狗贼的当了,他们是不灭山寨不罢休了。他过去一把揪过武虔富,走到靠近寨门一高处,厉声道:“武虔富在我手上,你们若要胡来,我便杀了他。”
武虔富被揪得“啊啊”直叫:“二哥,救我。”
武虔丰武艺虽强,但头脑实在不咋样。“放了我三弟!否则踏平山寨。”
多么的无力!难道放了后山寨就太平了?
王路虽然刚才的力战已耗尽了力气,但大脑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霍将军,不可放。”
我才没那么傻呢?霍犀猊又大喊道:“你们先退兵我再放人!”
“先放人再退兵!”武虔丰也是个倔脾气。
“先退兵再放人!”霍犀猊的脾气更倔。
“先放人再退兵!”“先退兵再放人!”两个人竟斗起嘴来了。
旁人不禁乐了。怎么感觉像一群小朋友在玩打仗啊!
孟昶就在旁边,道:“霍叔叔,我来帮你喊。”
“先放人再退兵!”他扯开稚嫩的嗓子喊道。
“不行,先退兵再放人!”武虔丰大声回应道。
“好!就按你所说,先退兵再放人。”霍犀猊再笨也知道此时该说什么话。
“哈哈”,大家更乐了,连那一千绵州兵马中也传出好大的偷笑声。偷笑的声音很小,人多一起偷笑,就变大了。
武虔富气得大骂笨蛋。
战争有时也有快乐,只不过这快乐和生命相比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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