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手上一个用力。
“嘶。”苏青茴轻呼一声,伤口被他的手指摁了一下,刺痛感传来。
她蹙眉,原本冷清老实的神情变得有生气了起来,朱唇微张,明明是男的,却生的清秀极了。
裴淮之有俯身吻下去的冲动,打破这个世俗的枷锁。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不过小伤就受不了了,日后上阵杀敌,不得哭出来?”
会哭出来吗?
他想着,心头有点软,他似乎,还从未见过她哭。
她一直很坚强,也传授他铁石般的信念。
是啊,就是这般坚强,才有顽石一般的内心,冷血无情。
他的眼中,有冷芒闪过,凤眸上的睫毛轻轻垂下,盖住。
苏青茴已经逐渐习惯了这个将军不时的发疯。
伤口上,有冰凉感晕染开,疼痛感慢慢消散,淡淡的药味弥漫。
他再睁眼,里面的情绪复杂无比,像是在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一般。
这种感觉总是浮现,越来越强烈。
已经到了苏青茴不能再忽视的程度。
难道,他当初选中她,嫌弃她脏,让她洗脸,暖床,都是因为……
他将她当成了某个人?
会是谁呢?
她其实猜得到,应该是某个爱人。
那人能得到这样阴晴不定的人的绝对痴心,也挺幸运的。
所以,他有时候会突然折磨自己弄疼自己,是因为察觉到他对那人的背叛吧?
可是,为什么受苦的会是她?
她觉得自己有点倒霉,她一直很自信自己没有暴露身份,所以她如何也想不到,裴淮之是有意地在针对她。
她想,找到机会,一定要离这个古怪的将军远一点,最好能跑到其他军营去。
裴淮之察觉到她的出神,手上的力道又是一个加重,比刚才更重。
苏青茴疼得泪意弥漫,眼尾深红,有雾气氤氲。
“将军,疼……”她忍不住说。
这一声像是撒娇一样,裴淮之心头的郁气消散了些。
他冷冷地放开掐住她下颌的手,眼中的痴迷消逝,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而后,取了新的纱布替她包裹脸上的伤口。
结打的很紧,是个死结。
继而拍了下她的头,说:“药每日一次,记得来这涂,你实在是荣幸,难得本将军心情好,要不,你这脸上肯定是要留疤的。”
“是。”
苏青茴应道。
复而,又挑起她的下巴,眸色渐深:“本将军这般照顾你,你该如何报答?嗯?”
苏青茴脱口而出:“将军,属下甘为牛马,生生世世伺候您。”
客套的话,裴淮之当然不会当真。
他厌恶极了她这般谄媚,心头冷笑。
指向桌上方才夹进她盘子里的生肉,说:“把这生肉吃了,如何?”
“将军,我脸上的伤口不宜吃这个。”苏青茴挣扎。
裴淮之将她带到桌边,不由分说地夹起了生肉,塞进她还未闭上的嘴巴里。
臭味混合着羊膻味,还有苦味血腥味,侵袭着她的味蕾。
“嚼下去!”他冷酷地命令。
苏青茴一阵反胃,不敢吐出来,牙齿碰撞着勉强咬合,越是咬,味道便更加冲鼻。
终于,她忍不住俯身干呕,吐在了地上。
眼角被逼出了泪意。
她心头突生委屈感,任谁替别人遭受这些,都不会愿意的。
将军平日里都挺好的,把军营打理得井井有条,怎么独独对自己脾气这般差?
……
接下来几日,她乖乖地跑到主帐这边伺候裴淮之。
裴淮之性子阴晴不定,会替她抹药包扎,还不许她自己动手。
却总会刁难她,“生啖肉”还不止一次,几乎每次都要喂她,直逼得她都吐了出来。
吐得满地都是,秽物自嘴角流出,丑得不行。
有时会走进来几个士兵,看到了她的丑态,眼里都闪过嘲笑与轻蔑。
像是在说,为了取悦将军,竟不惜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她想说不是的,她是怕暴露身份,所以不敢反抗怕被盯上……
一阵难堪后,她也麻木地将嘴巴擦干净,又把吐出来的东西收拾了丢出去。
而她呕吐流泪的模样,像是奴隶般,惹人发笑。
裴淮之也淡淡地笑了。
饱含笑意的面具下的凤眼对上她时,让苏青茴觉得他不把自己当成人,而是当成了野狗。
夜间,她经常睡不好,因为要替他点烛火,一熄灭便会惹祸。
起初,她还存着侥幸,直到一次,她当真睡昏了头。
其实她一直睡不安稳,总会有累极了的时候,她也没办法。
黑暗的主帐中,没有一丝光线,但有一点点月光洒落进来。
苏青茴能瞧见裴淮之的眼神,是从未见过的阴冷。
仿佛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魇,薄唇紧紧抿住,前额冒出了细汗。
苏青茴连忙爬起来点火,烛火照亮了床榻,让人看得清明。
他坐在床榻上,用一只手撑住了额头,青丝披散开来,随着头低下来也跟着垂下,亵衣的领口微开,洁白的胸膛上有冷汗流下,弄湿了衣衫。
“将军,您没事吧?”她问道。
她一直觉得他性格不好,从未见过他这样可怕的一面。
“不是让你掌灯?”他阴冷的声音传来,沙哑中带着颤抖,不似恐惧,而是疲惫。
像是饱受折磨一般。
“我……”她刚想说话。
“出去,跪一夜!”
冷酷的声音。
苏青茴白了脸,外面寒风凛冽,如若在外跪上一夜估计会受不住吧。
“将军饶命,我……我一时睡过了……”
她连忙说,拿起了桌上的汗巾准备递给他擦拭。
裴淮之见到她,便想起方才的梦境。
三年来,只要天色一黑,他便会陷入梦魇,梦里的人很熟悉,却很恶毒,长得跟面前的人别无二致。
跟印象中的温和可亲不同,教导他的时候,会冷笑着数落他,会嘲笑他的情深意重,会抽出刀来毫不留情地刺杀他。
他拂开她的手。
苏青茴因为方便的关系,用的是不利落的右手。
被这么一打,腕骨像是断了一般生疼,疼得她眼泪一下子飚了出来。
她连忙抬手擦拭。
裴淮之见她的手又无力下垂,笑得恶毒:“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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