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皇后装傻,回头看一眼绘春,“瓜贵人可曾来过?”
绘春忙回答:“瓜贵人确实来过,不过娘娘那几日头风发作,未见任何人。”
一国之母,即便是犯了错,也不是轻易能够拉下来的。
今日不是对付皇后的好时候,年世兰故意说这话,实际针对的是齐月宾。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便是要不着痕迹将对手拉出来,又能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年世兰只字不提齐月宾,但不妨碍皇帝已经想到齐月宾。
顺便想到齐老将军为瓜尔佳鄂敏求情的奏折。
瓜尔佳文鸳求了齐月宾、齐老将军帮了鄂敏。
这么快,便有了诬陷年世兰这样一出。
桩桩件件犯在皇帝忌讳上。
皇帝哪里不知道齐月宾与年世兰有仇?
只是念着往日的情分,他心里那份愧疚,总叫他不愿相信。
前有巫蛊,后有污蔑。
自潜邸就跟着自己的老人,性子那样温顺,看起来人畜无害、不问世事,心思怎会这样歹毒?
今日自己若是有半点不信世兰,世兰与霍青云所谓的奸情被坐实,她是不是还有法子证明八阿哥不是自己亲生?
她这是要置世兰于死地啊。
好狠的心肠。
叶澜依瞧着皇帝看了眼齐月宾这边,却未做任何指示,有些着急,她回头看向门口的瓜尔佳文鸳:
“既然贵人也是被人利用,不如自己将幕后之人说出来,皇贵妃心善,或许还能就此饶你一命!”
叶澜依想起年世兰方才的话,余光瞥了座首,又压低声音,利诱道:“没准还能帮你们一家。”
瓜尔佳文鸳明显有些心动,她低着头,心里在皇后和齐月宾之间动摇。
随便报出一个来,或许自己就不用死了。
安陵容深知自己与齐月宾一损俱损,听到叶澜依那小声一句,便大着胆子道:
“是啊,瓜贵人,皇贵妃菩萨心肠,向来宽容待下,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你的家人考虑。”
安陵容这话提醒了瓜尔佳文鸳。
她想起被打死的景泰,想起一丈红。
在她眼中,年世兰便是蛇蝎毒妇,与菩萨心肠没有半点干系。
她今日随便说出皇后和端嫔,后宫便少了一个能与年世兰抗衡的人。
再者,年世兰先前不肯帮自己的父亲,后年羹尧又在前朝请求处置自己的父亲,就算自己说了实情,又怎可能被宽大处置?
瓜尔佳文鸳不傻,她矢口否认道:“没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恨毒了皇贵妃!与旁人没有任何关系!”
“小主这浑身上下,便也只有这张嘴最硬!”
叶澜依说罢转过头去,再次看向皇帝,“皇上,今日若叫幕后之人逍遥法外,便是将皇贵妃娘娘置身险处,奴婢以为,该严刑拷打这位小主和那老尼,若能将宫里流水的刑罚一一受过,还不说实话……”
众人都以为叶澜依接下来要说「倒有几分可信」,谁知她道:“就再来一遍!”
“重刑之下,奴婢不信她们不开口!”
静白吓得跪了下去,她原该求瓜尔佳文鸳救自己的,可瓜尔佳文鸳现在显然自身难保,她只得朝上磕头。
“皇上明鉴,贫尼所言句句属实啊!”
“静白师父的话倒让我想起前头一桩玩笑来。”
年世兰忽然客气起来,皇后和齐月宾都觉得不太妙。
皇帝见年世兰开口,侧脸看向她,“什么玩笑?也说与朕听听。”
“也不是玩笑,便是……金屋藏娇。”
年世兰看了眼叶澜依。
殿中无人知道“金屋藏娇”在这里的意思。
除了皇帝。
他想起在甘露寺时,叶澜依被关,静白却同年世兰嚼舌根,说自己要纳叶澜依为妃,还害得年世兰吃了好大的醋。
这姑子从来没按什么好心。
“静白假扮佛寺中人,胡言乱语,欺君罔上,着,乱棍打死!”
金屋藏娇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年世兰的片面之词,静白完全不知道。
但她得了这结局,也不算冤枉。
伴随着静白被拖下去那声“皇上饶命”渐行渐远,皇帝再度开口:
“瓜尔佳氏危言耸听、扰乱宫闱……”
皇帝原也不想对后宫的女人下狠手,可这瓜尔佳文鸳的心忒坏,还有她的父亲,都是不安分的。
留着这样不安分的人在后宫、在前朝,迟早会出大事。
皇帝淡淡一句:“杖毙!”
“皇上冤枉啊,皇上——”
瓜尔佳文鸳无力对抗侍卫,被强行拖走。
瓜尔佳文鸳死不足惜,可是皇后和齐月宾还活着。
好不容易将棋下到这里,年世兰岂能轻易收子?
既然未到时候,年世兰不妨也做一做顺水的人情。
她起身求情道:“原也是臣妾的错,早知就在皇上面前为她说两句,也好过她如此记恨臣妾,选择这样一条不归路。”
“宫中皇子都还小,八阿哥也才满月,皇上就当是为皇子积福,留她一条性命吧。”
“你总是愿意体谅旁人。”
皇帝瞧着年世兰生完孩子以后,愈发心善。
她这样善良,在后宫可是要吃亏的。
皇帝双手将年世兰扶起来,柔声道:“听你的便是。”
苏培盛立刻朝小厦子示意,小厦子追出门外去。
待年世兰坐下,皇帝看向众妃嫔,厉声训斥道:“皇贵妃便是平日里待你们太过宽厚,所以才纵得你们无法无天!”
惩罚开始。
“齐妃身在妃位,不能以身作则,反而捕风捉影……”皇帝原想将她降位,考虑到她是三阿哥的生母,不能不注意影响,便改口道:“褫夺封号,罚俸半年,禁足两个月。”
他的目光落在齐月宾身上,心中考量着对她的处罚,没有立刻明说,而是先罚了富察贵人:
“富察贵人素日以讹传讹、目无尊上,着降为常在,罚俸半年,禁足三个月。”
“端嫔……”皇帝失望道:“褫夺封号,降为贵人,幽居延庆殿,无召不得出入。”
安陵容自以为整场没说过几句话,可以逃过一劫,奈何皇帝早将她与齐月宾视为一党,结果一样褫夺封号、降为常在、幽禁延禧宫。
眼前的气氛,皇帝便是拿个完全无辜的人开刀,也没人敢开口为自己求饶,更何况只是降位罚俸之类。
皇帝的声音略带疲倦道:“折腾了一天,朕累了,皇后也累了……”
轮到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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