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
颂芝回想昨晚的情形,忍不住轻颤了一下,“那个法师一句接一句,一直在逼问娘娘,不知为何,奴婢瞧着,他好像总想引着娘娘承认自己不是自己。”
吟香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是呢是呢,说是招魂,娘娘喊哥哥,他立刻就问哥哥是谁?娘娘喊皇上,他就问皇上叫什么?”
“奇奇怪怪!”
颂芝:“关键是,娘娘一一答了,他还不满意,又是喷火又是摇铃,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铜镜跟眼睛似的,瞧得人心慌。”
前头装病,颂芝和吟香是知道的,后面一团火喷过来,年世兰真真实实晕过去,身子也如薄纸,完全坐不住,全靠颂芝和吟香勉力撑着。
她二人察觉不对,有心阻止,却也不敢,生怕娘娘的魂魄真的再也回不来。
人在无意识状态下被提问,所说出来的话,都是最真实的回答。
天象流言都不攻自破。
虽然惊险,年世兰倒也有一丝庆幸,那法师只逼问自己身份,未曾逼问其他。
法事结束后,颂芝和吟香无力扶起年世兰,是皇帝亲自过来抱年世兰去床上。
彼时她睁眼瞧过皇帝,只是人未醒,瞧了一眼便又睡了过去。
从法事开场,皇帝就没怎么说话,待法师带着法事器具离开,他从寝殿到了主殿。
喝了口水,将杯子放到桌上。
杯盏接触桌面的声音极轻。
他看了眼皇后,神色亦未见明显的怒气。
皇后却心头一滞,好似受了一记闷拳,识趣跪下。
满殿的主子奴才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皇帝从始至终没有问过一个字,静静看着皇后,等她开口解释一切,末了既不赞同、也不反驳,直接开口降罚。
齐月宾由端妃降为端嫔。
夺冯若昭协理六宫之权。
沈眉庄由煦嫔晋位煦妃,与皇贵妃同日行册封礼。
待年世兰醒后,后宫大小事务全部交由皇贵妃主理。
妃位以下所有宫嫔,各自将宫规抄写十遍,各宫主位严格约束自己宫人,敢有胡言者,一律送去慎刑司。
皇帝这是要趁机理一理后宫的舌头。
这段时间宫里的流言皇帝不是没有听到,奈何都是后宫之事,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他也不好插手。
谁想皇后竟纵容这股歪风邪气,任由三人成虎。
说也奇怪,皇帝连一个字的理由都没给,彼时的威压下,竟无一人为自己开脱或求饶。
全场静寂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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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下朝回养心殿,温实初已在门口等候。
“可是皇贵妃有事?”皇帝问道。
“回禀皇上,皇贵妃醒来,已无大碍。”
福果和大补汤有问题,年世兰总不会让皇后白白忙活一场。
温实初此来便是为这事。
“皇贵妃娘娘昨夜症状,并非中邪,而是药物所致,有人在娘娘的饮食中动了手脚。”
“饮食?”皇帝眉头深皱,“谁人如此大胆!”
“微臣连夜检查了皇贵妃娘娘近三日所用药物、膳食记档,问过翊坤宫的宫人,这是微臣所得结论。”
温实初将奏本双手奉上。
苏培盛转呈皇帝。
“你是说福果有问题?”皇帝看罢,将奏本放到桌上,“可是公主也吃了,两位公主并无任何异常。”
温实初回禀道:“那是因为公主们没有喝汤。”
皇帝瞧着十全大补汤里头的药材及用量,手里拨弄着佛珠,语气略带烦躁道:“汤?”
苏培盛在此时开口道:“温大人到时,皇上在朝上,奴才擅作主张,让小厦子带人去了翊坤宫。”
小厦子单独尝了十全大补汤,辨出里头的药材,又另叫人,将温宜公主剩下的福果与补汤同服。
现下那人已经出现症状。
因其有呕吐抽搐症状,未免殿前失仪,并未领进殿中,情况由小厦子一并禀告皇帝。
温实初待小厦子说完,补充解释道:“药物相反可增强毒副作用,皇贵妃娘娘昨夜出现的昏睡不醒、神志不清、烦乱抽搐等情况,便是福果与大补汤同服的结果。”
“环环相扣,当真是用心良苦!查!”
皇帝闭上眼,“朕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背后谋害皇贵妃!”
温实初走后,苏培盛给皇帝端来茶水和点心。
“龙体安康要紧,皇上昨夜守着娘娘一夜,又忙了一早上,吃些东西吧。”
皇帝靠在龙椅上,问道:“苏培盛,你说这幕后之人究竟会是谁?”
这苏培盛哪敢说?
“奴才愚钝,皇贵妃娘娘深得皇上喜爱,后宫小主尊敬还来不及,谁敢害娘娘?”
“你的意思是……皇后?”
苏培盛连忙跪下去,“奴才不敢。”
“皇后学过医,颇通药理,自然晓得什么药与什么药放在一起有什么样的效果。”皇帝自顾自道:“可是为什么?她都是皇后了,一国之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屡次犯错,甚至对朕不恭不敬,朕都念在她是后宫之主,未加重罚,给足她颜面,她为何还要……还要同皇贵妃过不去?”
苏培盛噤声不言。
景仁宫里。
皇后原还指望这一场法事坐实年世兰非年世兰,然后趁机拿出证据,说这假的年世兰与霍青云有染。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费了这么大功夫,竟是为她做了嫁衣,倒叫皇上更加怜惜她了。”瓜尔佳文鸳愤愤道:“那萨满法师颇有道行,有口皆碑,竟也拿她没有办法,可知她不是个好对付的。”
“瓜妹妹所言及时,可惜这一番谋划,不仅没能撼动皇贵妃,反倒连累了皇后娘娘。”
曹琴默慢饮一口茶,缓缓放下茶盏,漫不经心道:“只是不知道妹妹究竟是从哪里听来闲言碎语,竟然觉得皇贵妃不是皇贵妃?”
“我……”
瓜尔佳文鸳怕自己背靠双主、两头卖乖的事情暴露,不敢说出安陵容,她期期艾艾,半晌道:“曹嫔若觉得有问题,为何不早说?这时候倒知道推卸责任了?”
“早说?”
姜是老的辣,曹琴默岂会那么容易被激怒?
她叹了口气,不疾不徐,道:“妹妹怕姐姐抢了功劳,早也没有告诉姐姐,姐姐如何早说?”
年世兰的将计就计,也算是助了这边的曹琴默,她此刻说话也格外硬气。
“其实早前皇后娘娘也怀疑过皇贵妃,臣妾当时就说她没问题,也不知道瓜妹妹使了什么手段,叫娘娘错信这无稽之谈。”
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讶异道:“别是故意害皇后娘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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