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珠子声声碰撞,许久,皇帝对浣碧道:
“你先下去。”
他的目光看向苏培盛,苏培盛小声对小厦子道:“送禧答应出去。”
小厦子忙起身送浣碧出门。
见到外头的太阳,浣碧才恍然觉得自己活着,小厦子送她到阶前,严肃叮嘱道:“今日之事还请小主守口如瓶,否则……”
小厦子刻意没说完,意思却十分明确,他道:“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同在殿中,方才皇帝分明并没有交代什么,浣碧忍不住看了眼小厦子,又回头看了眼养心殿。
殿中,皇帝坐在龙椅上,手中的佛珠被拨了一圈又一圈。
“华妃从前只是爱使小性子,娇纵了些,到底心地是善良的,如今怎会变成这样?”
在皇帝心里,总还是不愿相信年世兰会做出害人性命之事,可事实又摆在眼前。
苏培盛知道皇帝心思,打量着开口。
“皇上是相信余官女子的话?”
“她的话自是不可信,可前有眉庄落水……”
“不是说沈贵人自己不小心失足吗?”
皇帝哼笑一声,“年家势大,眉儿无凭无据,这么说也是为了自保。”
“奴才斗胆,既是无凭无据,皇上又如何确信是华妃娘娘所为呢?难道就因此事在翊坤宫附近,旁人不敢下手?倘若真凶也是这个心思呢?”
苏培盛将皇帝要反驳的话先给说了去,皇帝本想斥他一句大胆,可私心里又希望有人替华妃辩上一辩,“你的意思是有人嫁祸?”
“这奴才不敢。”苏培盛弯了弯腰,“只是奴才跟了皇上这么些年,小主们的性格多少也知道些,华妃娘娘出身高,自小娇惯着,虽有些任性,却也光明磊落,娘娘那个性子,是与不是全写在脸上。”
皇帝瞧了眼苏培盛,疑心道:“你今日倒肯为她说话。”
之前余莺儿在养心殿被罚,苏培盛就问过小厦子原因,小厦子如实相告,苏培盛今日为年世兰说这几句,权当是为自己的徒弟还人情。
可御前的人只能忠于皇帝,这实情万不能透露给皇帝半个字。
否则自己也会遭殃。
苏培盛语气诚挚道:“奴才打小跟在皇上身边,哪里是为旁人说话?不过是一心为皇上考虑。”
“且不论真相如何,华妃娘娘是年大将军的妹妹,此刻若是罚了娘娘,只怕会寒了边疆将士的心呐。”
这也是皇帝生气的原因,相信她,可证据又指向她,想要查明,又怕真是她所为,铁证如山的时候,皇帝便只会骑虎难下。
“再者,奴才说句不中听的,论恩宠、论家世、论容貌,华妃娘娘都是后宫独一份,娘娘或许会瞧不起康贵人,却实在犯不着跟康贵人争宠。”
皇帝想想也是,世兰骄傲,断不会做这自降身份的事情。
瞧着皇帝神色有缓,苏培盛乘胜追击,“至于害人的事情,皇上想想福子,娘娘那样喜欢皇上,对待一个宫女都那般善心周全,何至于对皇上喜欢的小主动手?”
确实,当日皇后误以为华妃杀害福子,华妃也是不屑于解释的。
皇帝甩了甩佛珠,苏培盛继续。
“只是奴才愚钝,有个问题想不通。”
“说。”
“宫里这几回出事,怎么回回都指向华妃娘娘?”
皇帝疑心重,他闭着眼睛琢磨着苏培盛的话,“近来前朝有文官谏言,说年羹尧平定西北,迟迟不归,有拥兵之嫌。”
朝政之事是皇帝的忌讳,苏培盛忙道:“奴才不懂这个。”
“你不懂,朕懂。华妃得宠,后宫里多的是看不惯她的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的性子,是太直了些。”
苏培盛点到为止,对此不置可否,“倒是有一桩事情要说予皇上知道,那被抓住的小印子,并不承认投毒,只说是看中了关雎馆的宫女,欲行对食,才会夜半而来。”
至此,皇帝心中有了决断。
余氏赐死,花穗杖毙,小印子被拖去慎刑司服苦役。
“还是娘娘有先见之明。”颂芝一边替年世兰捶腿一边恭维,“若不是娘娘提前召见了丽嫔,只怕咱们就遭了关雎馆的算计了。”
“余氏那蹄子胆子忒大,竟敢攀咬咱们娘娘!”吟香愤愤道:“她没这个本事,定是皇后在背后指使!”
某种程度上,康如芸就是个走剧情的工具,在她眼里,下毒之人必是华妃,这件事情上,她最多就是偷偷加重药量,试图让皇帝心疼,好等机会落井下石。
她和余莺儿还有过节,是无法联盟设计自己的。
所以吟香猜得不错,只有皇后,有动机、有能力去做这件事。
“从余氏床下搜出来的宝物里,可有赤金如意和合簪?”
“是娘娘赏给曹贵人的簪子?”吟香回忆搜出来的东西,“只是些金银和寻常首饰,无法证明是娘娘赠予的。”
颂芝思忖道:“娘娘怀疑曹贵人?”
总觉得没人引导,丽嫔的脑子想不到这些,年世兰摇了摇头,她还没想明白,“只是没瞧见她戴,所以多问一句。”
因着康如芸认定华妃是下毒主谋,所以余氏死后不多久,宫里还是闹了鬼。
富察贵人诵经归来瞧见长发女鬼飘过,吓晕了过去。
这回丽嫔没做亏心事,年世兰完全不必担心她会被吓到,便也没管,随她们闹。
谁知隔两日竟传出一个令所有人都震惊的消息。
启祥宫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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