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储秀宫曹贵人和欣常在带着各自的女儿,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说起此事。
恰好皇帝也在。
“华妃竟叫余答应跪了一宿?”
欣常在本就心直口快,加之心中有气,嘴上便也不饶:“皇上这是怜香惜玉,舍不得了?”
皇帝面带愠色瞧了欣常在一眼,因知其为人,倒也没多计较。
“皇后素来宽仁,没想到妃嫔却如此不懂事,幸好有华妃在,宽严并济,后宫才没有出大乱子。”
余莺儿的事情太后都听说了,包括长街撒泼,她也觉得皇后连着几件事都处理得太过软弱,只是曹贵人她们在,太后不得不顾忌皇后颜面。
“早上华妃来寿康宫请安说过这件事,褫夺封号,虽是先斩后奏,也是事急从权,哀家觉得并无不妥,皇帝事后也莫要怪罪。”
顾全了皇后,太后少不得也要替华妃担着些,皇帝说着“自然,是余答应自己犯了错”,太后欣慰点头,又安抚了欣常在。
“来人,传哀家懿旨,余答应禁足半月,叫她闭门好好思过。”
待妃嫔和公主离开后,太后特意对皇帝道:“皇上喜欢谁,哀家管不着,可皇上也该掌握些分寸,独宠一个宫女,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皇额娘教训的是,儿子铭记在心。”
“从前哀家只觉得华妃毛躁气盛,如今看来,气盛也有气盛的好处,她身子好的时候,六宫里何曾有过以下犯上的事情?”
皇帝顺势夸赞道:“华妃病后确实懂事了不少。”
“便是再懂事,那也是年家的女儿,皇上心里要有数才是。”
宠幸一个宫女还不值得太后专门说教,这才是太后要表达的。
皇帝眉头紧蹙,就因为她是年家的女儿,年羹尧的妹妹,所以哪怕她再单纯、再体贴,自己也要防着她。
不能跟她有一儿半女。
“其实华妃她……”
“哀家知道你喜欢她,可你是皇帝,眼里不能只有儿女情长。”太后语气略带不满,“听说华妃不能侍寝,皇帝还是常去翊坤宫?”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年羹尧尚在西北,华妃病着,朕不能不顾。”
“皇帝做得很好,只是皇帝身边性子活泼的,有华妃一个就够了,前朝后宫一体,皇帝冷落妃嫔没关系,可别冷了臣子的心。”
“儿子明白。”
走出门,皇帝抬头看了眼夜空。
孤月无星。
他问旁边的孙竹息,“这两日谁来过寿康宫?”
“近来时气有变,太后娘娘身子不太舒坦,皇后娘娘日日来寿康宫侍奉汤药,新人小主位份不高,也就几位贵人能见太后,今儿午后吉贵人来陪太后说了好一会子话。”
“吉贵人。”
皇帝点点头,没说什么。
晚风无孔不入,直吹到人心里,叫人心凉。
銮驾启程,苏培盛琢磨着太后的意思,小心翼翼问:“皇上是去养心殿,还是去承乾宫?”
承乾宫?
皇帝嘴角扯起一抹讥诮的笑意,他没说话,苏培盛思虑再三,高声道:“摆驾翊坤宫——”
擅自褫夺妃嫔封号,是越权,有威胁中宫之意,就算皇后装好人不说什么,太后也必然会警示皇帝。
年世兰原以为皇帝不会过来,但没想到他过来了。
他来了,自己明儿就不用特意去一趟养心殿请罪了。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朝年世兰伸手,“夜里凉,你身子又不好,以后不用在门口等朕。”
“臣妾鲁莽,还请皇上恕罪。”年世兰连头也没有抬,请罪态度无比真诚,“皇后娘娘泽被六宫,她却口口声声说是皇后娘娘授意,臣妾一时冒失,未请示皇上皇后直接将她处置了,还请皇上降罪。”
皇帝弯腰将华妃手握住,“不过是个宫女,胆敢以下犯上,是该给点教训,华妃何错之有?”
“皇后娘娘不会生气吧?”年世兰说这句的时候,另一只手死死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抬头时才满眼泪光,没笑出来。
倚梅园初见,夜幕所阻,温婉动情,如今也不过是个唱曲儿图一乐,宫女出身,到底还是比不上华妃的。
皇帝瞧着年世兰可怜模样,拉她进屋,“皇后大度,怎会生气?”
“她们便是仗着皇后娘娘大度,平日里才敢肆意妄为。”
“此话怎讲?”
“听说上次不知哪两位妹妹在长街公然闹事,若不是臣妾身体有恙,没能及时处置,也不会发生昨夜的事情。”
年世兰拿着帕子,自责万分道:“倒连累欣常在受委屈,听说淳常在还做了一夜噩梦。”
皇帝将眉头一拧,沉声道:“长街闹事?”
“皇、皇上不知道吗?”年世兰做出惶恐状,连忙又跪下,“臣妾以为这么大的事情,皇上早就知道了,臣妾有罪,请皇上恕罪。”
这次皇帝倒不急着拉年世兰起身,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你素来胆大,少见你如此畏怯。”
他怀疑华妃是故意的。
年世兰欲言又止。
皇帝讨厌女人跟自己耍心眼,略显有些不耐烦,“直率是华妃你的优点,揣好莫要丢了。”
“臣妾昨夜之所以如此莽撞,是因为……”年世兰鼓起勇气道:“近来听到一些传言。”
皇帝并没有接话,他放下茶杯,往后坐了坐,手指开始拨弄佛珠。
“是关于纯元皇后的。”
“纯元”两个字一出口,年世兰就明显感觉到皇帝的不悦,可她还是在等皇帝主动开口问。
皇帝没等到她直接说,压着性子道:“何事?”
“臣妾入府晚,无福得见故皇后之风姿,近来也不知道是谁传出谣言,说故皇后善于吹箫抚琴,歌声优美,擅作惊鸿舞,后宫之中,连宫女都在悄悄练习,以期以故皇后之姿,博得皇上垂爱。”
“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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