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后数日。
为了来照顾姜扶舟,柳禾一得了闲空就往长舟苑里跑,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哟,小柳公公又来照顾我家姜大人了?”
一开始她的确是来照顾人的,可时间久一些……
每每听到这句话,她都有些臊得慌。
因为姜扶舟根本不舍得使唤她。
名义上虽是来照顾人的,可其实就是换了个地方蹭吃蹭喝,养鱼逗鸟。
甚至于晌午打瞌睡,姜扶舟都要将她撵到床上舒舒服服地睡,自己一个病号则挤在榻上将就浅眠。
自从有了第一次从姜扶舟床上醒来,便心安理得地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第无数次。
到底是皇帝的心腹,姜扶舟的房间内一切装潢都是上等之物,光是这张床都比别处舒服不知多少。
又是一个舒服的晌觉。
柳禾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朝着面前的男人伸出了手。
“好渴,水……”
小丫头伸懒腰的模样活像只慵懒娇俏的猫。
男人满眼宠溺,拖着病体给她倒了杯水递到嘴边。
温热舒适的液体滑过喉咙,整个过程里,柳禾甚至连眼都没有睁开。
姜扶舟把空杯放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到底是你伺候我,还是我伺候你?”
怕是谁人也想不到,杀伐果决的姜总管居然屈尊蹲在床角给一个小太监喂水。
一听这话,柳禾立马翻身麻利地爬了起来。
“我伺候你!”
今日皇后去斋戒,阳华阁里的下人都能休息一整日。
白吃白喝这么多天了,她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男人墨眉轻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哦?总算有点良心了?”
“有有有……”
柳禾一边说一边从床上跳下来,重新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还不忘贴心地吹了吹表面漂浮的茶叶沫沫。
“姜大人喝茶。”
捧着青玉杯的两只小手晶莹白皙,粉嫩的指甲泛着浅浅珠光,好看得紧。
这样的手,生来就该是被人伺候,而非伺候人的。
姜扶舟抬手将茶杯接了过来。
小柳……
再耐心等等。
从前失去的一切,我都会以更好的形式还给你。
……
“姜大人,姜大人?”
见男人端着茶杯久久不动,柳禾轻声唤他。
“嗯。”
姜扶舟随口应了,却把举了半天的茶杯放回了桌上。
柳禾一愣。
“没毒,”她眨巴眨巴眼,亮晶晶地盯着他,“方才我当着您面倒的。”
都说姜总管心细多疑,总不至于连她也不信了吧。
男人哑然失笑,故意在她面前活动了两下手肘。
“手臂有伤,行动不便。”
语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若是赶眼色,这会儿就该喂到嘴边了。
柳禾立马反应过来。
“我喂您。”
小爪子稳稳抓起茶杯,凑到了男人纤薄精致的唇边。
姜扶舟就着她的手顺势抿了一口,张口欲言时,忽然敏锐地捕捉到了窗边那抹一闪即逝的艳红。
他略略眯眼,神情间却不动声色。
有人来了……
“忽然想起我先前有样东西要送出去,因病耽搁了数日,小柳,不若你今日替我跑一趟吧。”
送东西?
小菜一碟。
柳禾拍着胸脯保证道:“没问题,就算是送到刀山火海,我也肯定给您送到。”
话虽是这样说,可她也知道不会是什么难做的事。
嘴甜点总没坏处。
更何况,姜扶舟似是很吃这一套。
男人却笑眯眯地看着她,反问了一句。
“当真?”
小太监重重点头。
“那便好,”他往椅背上略略靠去,眼皮慵懒抬起看向壁橱,“左边数第三个抽屉,把里面的卷轴取出来。”
柳禾动作利落地顺着他的吩咐做了。
从外表看没什么异样,隐隐的墨痕勾勒出山峦沟壑,依稀像是幅地图。
见小丫头细细打量着手里的东西,姜扶舟抬手按住了她的爪子。
“此物要紧,路上切不可因一时好奇打开来看,知道吗?”
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柳禾乖乖点头。
比起满足无用的好奇心,脑袋稳稳坐在脖子上才是真的。
“去吧。”
见男人松开了按着自己的手,柳禾抱着卷轴扭头就走。
行至门口时,她忽然顿住了步子。
不说往哪送就让她去吧。
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能什么都猜得到。
“姜大人,要把这东西送到何处去?”
话音将落,却见男人唇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柳禾心底顿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不对劲。
下一刻,却听他气定神闲地吐出来了三个字。
“五皇子。”
“五……”
柳禾一哽,顿时有如五雷轰顶。
阖宫上下谁不知道五殿下跟皇后宫里的小太监有仇,姜扶舟可别说他半点风声都不知道。
一想到先前被老五扔出去撞在橱柜上,柳禾至今后脑勺还突突的疼。
见他一回受伤一回,她都要有创伤后遗症了。
柳禾正绞尽脑汁思索着怎么推诿,抬眼却见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他是故意的。
小太监毫不给面子地垮了脸,随手将卷轴扔到了桌上。
“谁爱去谁去,我不去。”
姜扶舟拧了拧眉。
看这丫头往椅子上一瘫的大爷模样,不知道的还当她是主子,他是下人。
“也罢,咳咳……”
男人轻咳几声,故作柔弱地起了身,拿起卷轴强撑着朝外走了几步。
“看来某些说什么刀山火海也要送的人,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既如此,我自己去……”
男人披着雪白狐裘的背影瘦削,像是能被外头的冷风毫不费力地吹走似的。
“喂……”
明知他在使苦肉计装模作样,柳禾却还是不得不唤住了他。
姜扶舟脚步一顿。
“我去,我去还不行?”
柳禾满心无奈,上前从他怀里将卷轴一把抽了过来,走出去数步还不忘回头瞪了他一眼。
狡诈的老狐狸。
……
支走了房间里的小太监,男人先前故意装出来的柔弱劲儿瞬间消散无踪。
他回头看向窗外沙沙作响的竹林,眸光深深。
“人走了,出来吧。”
红衣从窗外一闪而入。
少年红唇轻勾,眼底满是玩味。
是长胥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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