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坠儿先是懵懵懂懂后又是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顾衣不由得笑出声来了,说道:“你做事就是太浮躁了,以后要多与远书学习学习才是,多听少说。”
这般主仆三个人说了会儿话,天色已经不早了,顾衣洗漱后便就歇息下,额头有些隐隐作痛。
那日撞到了脑袋后这病根就留了下来,若是思虑太多便就头疼的厉害。
她才回家一日,便就有居心叵测的张氏上门挑拨离间,以后又不知多少算计等着她呢。
不过……看到床上熟睡的孩子纯真的模样,那一种头痛之感奇异的得到了缓解。
无论多么难,选择的路,到底还是要走下去的,哪怕仅仅是为了守护身边最为重要的人……
清晨的时候还在睡梦中,顾衣觉得胸口闷闷的,似乎是有石块压在身上一样,透不过气了,只能勉强的睁眼对上一张胖乎乎的小脸,见顾衣醒了,那小团子笑的更开心了。
原来觉得闷闷的是这小团子搞的鬼,昨晚他睡的早,今日一早就醒了。
原本顾泓醒来后便想要闹醒顾衣的,但却被林嬷嬷阻止了,小姐难得睡个安稳的觉有意让她多睡会儿。
便想将早醒了的顾泓抱起来,但是小家伙人小脾气可不小,闹着不想起来,这般粘着姐姐,让林嬷嬷也无可奈何。
小家伙很乖,见姐姐睡了便没闹她,不过睡了好久见顾衣还不醒,一个人无聊,便将顾衣给闹起来了……
一早就看见小家伙的笑脸,顾衣心情也不错,抱着顾泓逗他玩了会儿,外间远书见顾衣醒了便端了热水来伺候顾衣洗漱,坠儿端来了早膳。
顾泓粘人,早膳是粘着顾衣喂着吃。
顾泓不喜欢吃甜食,早晨小厨房做了奶豆腐,糖加的少,有豆腐的清香,爽滑可口,小家伙是最喜欢吃的。
小家伙看起来小小的但是胃口非常好,长的比同龄的孩子都要结实。被远书抱着顾衣喂着他吃的十分认真,顾衣便起了逗弄的心情。
顾衣的拿着勺子故意放在顾泓面前笑道:“泓儿是不是想吃啊,叫声姐姐就给你……”,却见小孩子张着嘴如同待哺的小鸟一般,“啊啊”半天,那好吃的奶豆腐姐姐都没有喂给他。
顾衣点了点他的小鼻子道:“是姐姐,不是啊啊……”
虽然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是顾衣却希望顾泓在会开口说话的时候第一声叫的是“姐姐”。这种心情如同是父母对子女殷切的期望一样。
可不是么,小家伙这般粘着她,哪里像是养了个弟弟,跟养个儿子差不多。
顾泓哪里知道顾衣说什么,见顾衣不给他吃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在远书的怀中扒着她的手臂,小馋猫模样盯着她手中的奶豆腐不由得笑了笑,将豆腐喂给了小家伙,小家伙吃的眉开眼笑。
顾衣也不由得笑了笑,细心的用指尖擦拭去顾泓嘴角的碎屑,昔日略显清冷桀骜的眉眼,多了几分柔和。
顾至远来的时候没有让下人们通传,进来的时候,看见了便是这样温馨的场景。
已经多少年都没有踏足端居了,顾至远自己也记得不太清楚了。
端居在顾府的一隅,离他所住的两仪堂隔的很远,就像是他与沈如之间的关系越走越远。
经年风霜,伊人不再,他不复少年风华双鬓染了白发,可是端居的一切摆设似乎都没有动过。
紫檀木的屏风,镂空雕花的书架,放在书架上白瓷美人瓶插着新摘的红梅,冉冉升起的檀香,还有摆在桌案上的一方琴留着半阙未谱完的曲子,仿佛主人不过是短暂的离去,下一刻还会回来。
他痴痴站在那里,眼神中有难以释怀的怅然。
里面的远书和坠儿都在逗着顾泓玩,两个丫头也没察觉到外面站了人,还是顾衣抬头的时候发现门口站了个黑影,定睛一看不是顾至远还是谁。
顾至远不妨顾衣会忽然回头,眼中的愁思还没有来得及收了回去。眼见着顾至远这般,顾衣眼中流露出一份不屑之意。
顾衣知道,顾至远流露出这种眼神的时候是在想母亲了。沈如、临玉容,这两个出现在顾至远生命中的女子,纠缠着他,仿佛成了他一生的魔障。
富贵人家,三妻四妾比比皆是,比起顾至齐的风流,顾至远只有沈如一位夫人,临玉容一位妾室,算得上是个多情人了。
可是错就错在他太多情。
与临氏青梅竹马,却碍于身份有别,懦弱的不敢将情谊说出口,不清不楚的这么些年,偏偏招惹上了母亲;跟母亲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迎娶母亲进门,却又对旧爱割舍不下,让母亲含恨而终。
临终之前,母亲恨的不是他薄情,而是他多情。明明心中割舍不下她,可是偏偏又跟另外一个女子生儿育女,那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让母亲割舍不下顾至远又彻底的放不下顾至远,留在顾家,如同钝刀子割肉最终让母亲不由得以死来求解脱一切……
可是到如今,顾至远依旧不懂母亲,不懂母亲的爱恨交织和无奈!
顾衣抬眸看门口,他怀中的顾泓也随着顾衣的目光看过去,他是认得顾至远的,高兴的拍着手“啊”“啊”的叫着顾至远,惊了远书和坠儿,她们回头看见是顾至远站在门口吓了一跳,连忙齐齐行礼。
顾至远,已经很多年都没踏足过端居一步了。
“父亲怎么来了?”顾衣抱着顾泓没有起身,不冷不淡的问道。
习惯了嫡女清冷的态度,比起之前的争锋相对,好歹见面叫了声父亲。
顾至远坐下,看了顾衣脸色不错,便说道:“来看看你伤势如何了?”
顾衣垂下了眼眸,顾泓早膳吃了差不多了,可是小猪一样的还想贪吃几口,顾衣没有再喂,给他擦了擦嘴巴,一面淡淡说道:“多谢父亲关心,已经无大碍了。”
顾泓吃饱了,顾衣早膳还没吃几口呢,将顾泓交给林嬷嬷抱了,顾衣悠然自得的吃起了早膳。比起顾衣的淡定,对面的顾至远有些坐立不安。
这般神情淡淡,也没有借着机会在他面前要挟什么,倒是让顾至远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都咽了下去。见着顾衣这般悉心的照顾着顾泓,姐弟二人十分亲昵的模样,顾至远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愧疚之意……
“可是在怪我昨晚没来接你?”顾至远父女二人第一次在这样没有外人不是争锋相对的场合说话,顾衣只顾着吃东西,为了避免气氛尴尬,顾至远只能没话找话的说道。
“圣上遇刺惊了驾,回宫之后便就病了,我和几个大臣都在宫中侍疾,离王也在,我也不好提早离开。”顾至远解释道。
听到李离两个字,顾衣的眉头动了动。想起了临走之前李离荒唐的话,生怕他真的在顾至远面前说了什么亲事。
可是见顾至远表情这般淡然,若是真的提了亲事顾至远反应应该不至于这般。
不过……前世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长安,对于离开的三年中长安城中的变故顾衣并不是很清楚。元乐帝邺山遇刺,李明渊将李离当做刺客捉拿,结果李离平安无事逃脱。
这一场刺杀风波最终是怎么样平息的呢?最终对于朝局上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前世李离没有在感业寺遇到她,那么是谁救了李离?她的重生是不是在有意无意间影响了整个朝局的变化?
心中思绪纷杂,李离离去之前的话扰乱了顾衣平静的内心。可是怕顾至远看出了什么端倪,是以顾衣淡淡了“哦”了一声,问道:“圣上龙体无恙吧。”
“圣上身体不好,如今受了惊吓……”顾至远眼中闪过了一丝忧心,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复而说道:“如今朝中之事,已让离王代掌!”
李离代掌朝中之事,李明渊千算万算,可没想到非但没有诬陷成功,反而让李离代理朝政。
果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不过,顾衣眯了眯眼,想到周蘅晖年底便要押送许怀言回长安了,许怀言落在他们手中,始终是李离的软肋……
“从感业寺回来,当去祖母院子里请安,也让她老人家安个心。”顾至远说道。
虽然老夫人非顾至远亲生母亲,但是据说当年先任的顾家主母有疯癫之症,是以顾至远并不与亲生母亲亲近,反倒是老夫人对其照拂有加,等成年之后顾至远对老夫人十分敬爱。
顾衣点了点头,说道:“父亲不说女儿也准备去祖母那里。”
顾衣匆匆用了几口早膳却见顾至远抱起了吃饱了的顾泓逗着他玩呢,这意思,顾至远莫不是想要与他一起去老夫人的院子里?
今日顾至远穿的不是清冷的青色衣服,而是穿了一身深蓝色锦袍,而顾泓一早也穿的是一身宝蓝色的夹袄,父子二人在一起五官十分的相像。
出门的时候,顾衣先是随手拿了件藏青色半旧的大氅,还是林嬷嬷提醒到今天是小年,顾衣才想起了,便让远书重新拿了八成新的绯色斗篷。
等顾衣换好衣服出门,顾至远已经抱着顾泓在外面等着了。
一行人快到西院的时候,回廊尽头的转弯处行来了一对男女。男子身材高大,剑眉星目,眉宇之间有着他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稳;女子披着大红色斗篷,容颜端庄秀丽。
是他们!
顾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思绪。
却见那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四房的顾渊顾南晴兄妹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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