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听到这句回答,在场一群人并没有太多意外的情绪。
无论从季平安的气定神闲的应对方式,后续有条不紊的处理,还是作为旁观者,纵览整件事的观感。
这场冲突,都与巧合不大相干,更像早有预谋的安排。
虽然一群司辰们可能并不希望是这样。
“计划好的?”李国风重复了下这个词。
“是的,”季平安整理了下语言,缓缓说道:
“事情还要打我们从府衙接到缉捕任务开始。当时,我就意识到,以我们的实力,想要通过占卜等方式,抢先将凶手缉拿,胜算极低。
“我与沐夭夭修为较差,洛淮竹虽与我们一起,但一来她并不擅长占星术这种需要动脑……的法术,二来,她也非木院司辰……”
众人颔首,认可这个判断。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季平安这第一段话就是假的。
虽然修为连前世的零头都不够,但以他对占星术的造诣,足以在低境界进行相对准确的占卜
——涉及自身安危的这种。
季平安循循善诱道:
“于是,我开始思考,有没有捷径可走。在翻看卷宗,得知凶手疑似妖族暗子后,我联想起不久前彭园对我的刺杀……倘若妖族在神都埋设了许多谍子,那他们彼此间即便不相识,但总该有一定关联。而这或许就是可以利用的点。”
白川若有所思,问道:
“所以,你觉得对方在得知你落单后,会前来‘复仇’?”
季平安点头:
“差不多,与其说‘复仇’,不如说坚定了铲除我的决心,尤其这个时机还这样适合。
“所以,我在想,与其无头苍蝇一般,用并不娴熟的占星术寻找藏匿的凶手,不如放出足够的诱饵,吸引对方过来。即便不成,结果也不会更坏。
“于是,我特意选了一个合适的场所,开始静心等待。但我又想,总得让对方知道我在何处,将自己摆在明面上,所以我画了一些画,赠送给茶楼里的客人。倘若对方有心,定然会注意到。”
画画……竟是为了放出风声,吸引注意么……
李国风怔了下,深邃的灰眸一亮,解开心中谜团。
我以为你只是无聊解闷……沐夭夭瞪大眼睛,感觉自己成了蒙鼓人。
简庄等司辰心下赞叹了一声“厉害”,旋即苦笑心想自己等人竟没想到。
季平安继续道:
“可第一天凶手并未出现。我复盘后想,大体有四点原因:
“一者,我猜测出错,对方并无关联或对我不感兴趣;二者,对方尚未注意到我;三者,对方在谨慎观察;四者,我身旁的洛淮竹令其忌惮,不敢出手。
“于是,第二日,我只与沐夭夭一同去喝茶,之所以没有连她也不带,是为了循序渐进。不要显得太突兀,以至于令对方察觉,这个过程中,监内一些对我的非议,也可以减少对方的警惕。”
这……
连监生们私底下的非议与抨击,都在你的计划中吗……王宪等人沉默了。
季平安说道:
“可第二天,对方还是没有出来。于是,我这次连沐夭夭都没有带,只身赶赴茶楼。有了舆论的铺垫,这个行为不再突兀,包括凶手在内,都只会以为我们已放弃此桉。”
“等等。”
白川突然打断,问道:“那你又如何笃定,对方第三天会出现?”
季平安摇头道:
“我承认有赌的成分,但我想,对方若与彭园桉有关,定然有渠道获知钦天监内消息。明白我们若连续三日都无进展,就会放弃这桩桉子,到时候,也将错过猎杀我的最好时机。
“其他队伍的追查,也会令其生出紧迫心理,无法进行更长久的观察。当然,直到事发前一刻,我都无法确定对方会来,也许所有的谋划都是我一厢情愿。”
略作停顿,他笑了笑:
“好在,最后证明我赌对了。”
原来如此……听到此处,在场星官已经明白了整件事情经过。
不禁相视沉默。
几名监侯还好,有彭园桉在前,多少对季平安的谋算能力有一定了解。
虽然对方的谋划将自己等人也蒙在鼓里,尤其是李国风……有种被隔空打脸的感觉。
但若论起来,当初月考时,就已被打过了。
倒也……习惯了。
真正动容的,还是以王宪为首的十几名司辰。
若说在此前,他们心中还有些许不甘,怀疑是运气作祟。
但当听完这一切,便唯有叹服。
“我们输得不冤。”
简庄自嘲一笑,想起他们在饭堂前彼此争锋的一幕,只觉汗颜。
以“天榜第二”自居的王宪也对这名木院大弟子刮目相看:“厉害。”
林沁眼波柔和,对其愈发好奇。
石昊大帝沉默片刻,深深叹了口气:“土院心服口服。”
唯有赵星火慢了半拍,仍在思索,这会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我才想明白。”
众人:……
愚蠢的火院星官!
“不错,”李国风也难得地夸奖了一句,旋即眸光深沉:
“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如何战胜那刺客的?”
此话抛出,一群人舒缓的精神再度绷紧,想起这个关键点。
根据现场破坏力推测,妖族刺客是不弱于当初白堤船夫的强者,虽未入破九,但也不该是季平安所能战胜。
李国风道:“据说,你当时操控藤蔓抵挡对方……”
旁边。
玉美人般的徐监侯忽而开口:
“季平安乃先天木相,掌握术法进度极快,当日入院第一课,便已可操控草木。”
这便是背书了……解释了其操控藤蔓的能力。
王宪回忆了下,也补充道:
“我们赶去时,虽没能目睹全程,但也看到藤蔓盾牌被那妖人一拳打破,说明季司辰的灵素,比不上对方。若是正常交战,恐怕撑不了多久,不过那刺客见我们赶来,有些急了,好像催动了某种妖法,直接闪到他面前。”
李国风点头,认可这个解释:
“也就是说,你本该是打不过的,只是勉力支撑。但结果则恰恰相反。”
季平安迎着一道道注视,轻轻点头,承认道:
“我知道各位好奇的是什么,其实很简单,之所以能杀死对方,有很大的巧合成分,更依赖于一件法器。恩,这也是我敢于以身涉险,将对方钓出的底气。”
法器?
王宪等人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当时他们匆匆瞥见一物,形似某种“兵器”,只是没能看清。
其余人提起兴致,难掩好奇。
在修行领域,一件强大的法器的确可以大大提升战力,这也是为何当初黑风煞铤而走险,截杀苟寒衣的原因。
但法器同样存在局限,比如高品质的稀缺,以及对使用者修为的局限。
季平安初入修行不久,从哪里获得法器?
最大的可能性,还是源于徐修容。
考虑到大弟子安危,赠予或借出法器防身……这是合理的解释。
有人当即投以视线,却见女监侯同样面露好奇,如他们一般无二。
“法器?”
从始至终,呆坐于旁的洛淮竹歪头,思考三息,好像明白了什么。
下一秒,只见季平安抬起右手,将一根古旧的戒尺从袖中取出,放在桌上。
其形制古朴,通体墨绿,握柄近黑。不知何种木头打造,或是摩挲太多年月,表面覆着一层包浆。
“喏,就是这个。”季平安微笑道:
“我翻看过百器谱,似乎是国师当年用过的戒尺。”
一阵春风穿堂而过,所有人定定凝视着那截粗黑的棍子。
空气忽然安静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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