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12月30日,是沈书愉去京都京剧剧院举办的迎新年汇演的日子。
沈书愉早早的来到了剧院后台,为今晚的演出做着准备。
自从演出时间确定后,她空出了所有的档期,就是为了全身心扑进这场表演。
江悦琼听说了这件事后,专门从新城到京都来住了一个月,一是为了可以指导沈书愉,二是想看看她的演出。
这段时间里,沈书愉控制饮食,保护嗓子,走路都在唱唱词。紧张程度堪比她第一次上台演出。
因为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练一练自己的老本行了。
以前在那个世界里,她每天不是在台上唱戏,就是在台下练习,如今回来后,之前的一切荣誉不在,她也没有理由和机会能够去戏台上唱戏。
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上台,她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自己的状态尽量调整到最好,不辜负剧院给她的信任,也不辜负大家的期待。
最后将唱词完完整整的练习一遍后,沈书愉松了口气。
“愉愉准备得怎么样啦?”熟悉慈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沈书愉转过头去,就看见江悦琼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她。
“奶奶!”沈书愉惊喜的起身,上前扶着江悦琼,将她带到沙发前坐下。
“您怎么来了,不是说和爸妈一起来吗?”
江悦琼笑眯了眼,“我想来你梳妆,就让晏云开车送我来了。”
“您给我梳妆?!”沈书愉眼前一亮,“真的呀?那敢情好啊,您可好多年没给我画过了。”
她亲昵的靠在江悦琼身上,脸颊在江悦琼的肩膀噌了噌。
“哎哟,别噌了,你的粉都噌我衣服上了。”江悦琼故作嫌弃的向另一边靠。
“哎哟,我今天可没化妆。”沈书愉追着往她身上贴。
“愉愉,待会儿表演紧不紧张?”
“有点紧张的。”
沈书愉老实的说,“毕竟我也算很久没有系统练习了,我怕效果不好,对不起大家的期待。”
“也怕让您失望。”
江悦琼叹了口气,抬手将沈书愉抱在怀里,“愉愉,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不管结果如何,你都是我最优秀的徒弟。”
“把它当做是一场独属于你的戏台,把自己融入进去,用心去享受,你就是最棒的。”
从她第一次遇见沈书愉时,就一眼相中了这个小女孩。
沈书愉身上的韧劲让她仿佛看见了当初的自己。
她为了京剧,终生未婚未嫁,也没有孩子,沈书愉就如同她的孙女一般,她们不是亲人,但胜似亲人。
如今,那个小小一团的女孩长大成人,独立,自信,善良,有家庭,有爱人,这一切都让她欣慰和自豪。
“谢谢奶奶!”沈书愉笑得甜蜜。
去戏台走完台后,沈书愉回到了化妆间开始准备妆容。
江悦琼把手清洗干净,走到沈书愉面前,“我开始给你画咯。”
“嗯嗯,辛苦奶奶啦!”
江悦琼根据沈书愉所表演人物的年龄、身份,麻利的用红、白、黄油彩调配成嫩肉色,动作轻柔的给沈书愉上底色。
接着,她拿出油彩从眼窝、鼻梁两侧开始由深渐浅地均匀的拍打,让人物脸部变得立体。
确认无误后,江悦琼用散粉进行定妆,在用粉刷把沈书愉脸上的浮粉扫干净。
用大红的胭脂涂在沈书愉眼周和腮红的部位,再开始给她画凤眼,在原有眉毛的基础上加以夸张,凸显出人物的形象。最后再次用大红油彩勾画上下嘴唇的轮廓。
“你先等等,我去把片子给你弄了。”
沈书愉闻言,连忙起身,“我来吧,刮片子也麻烦。”
“诶……”江悦琼把沈书愉按在座位上,“我说了我来给你梳妆,你就交给我,好好坐着。”
话落,转身走到另外一个空的梳妆台前,将提前泡好的刨花揉搓后拧下刨花水,再把片子放在刨花水上刮,一一弄好片子。
看着江悦琼的动作,沈书愉突然回想起了当年自己第一次化妆,也是江悦琼给她一一准备好,画眼,勾眉,涂唇,刮片子,勒头,贴片子,一步步教她怎么做。
她从生疏到熟练,每一次化妆前,她都会想到那一个下午,她坐在院子里,看着江悦琼耐心的给她演示。
“奶奶,您真好。”
江悦琼笑了笑,拿着片子走过来,“少说话,做好,我给你勒头。”
沈书愉乖乖巧巧的面相梳妆镜,身旁的江悦琼把沈书愉的头发盘好,用布带子把头勒紧,吊起眼尾。
接着,她将片子一一贴在沈书愉的头上,用网子固定头面,大簪将发垫固定在网子上,再将大发盖于发垫上。接着把水纱浸湿、抖平,包在脸上。最后给沈书愉戴上各个头花首饰。
“好了,我的愉愉真漂亮!有我当年的风采!”
沈书愉正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听见江悦琼的话,笑道,“奶奶当年肯定比我好看!”
“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去戏楼看您的表演呀,我怎么能和您比较呢?”
江悦琼笑得自得,“一般般吧。”
“不过奶奶现在老了,以前的事情不提也罢。”
“诶。”沈书愉不赞同江悦琼的话,“奶奶,岁月从不败美人,在我心中,您永远是最美的花衫。”
“你这丫头,最会说话。”江悦琼笑道。
沈书愉嘿嘿一笑,“我说的都是实话。”
“先把衣服换了再说吧。”
“嗯!”
……
前厅里观众已经坐满,安静的等待着好戏开场。
傅家和沈家一起坐在第一排,低声聊着天。
“江姨去哪儿了?不是说我们一起来吗?”商茹云问道。
傅晏云答,“她想给愉宝化妆,所以提前来了,现在应该在后台吧。”
闻言,商茹云和沈修文对视一眼。
“江姨是真的疼愉宝啊。”沈修文感叹道。
“有她做愉宝的师父,是愉宝的福气,也是我们沈家的福气。”
傅晏云浅浅一笑,“嗯。”
商茹云想了想,问道,“要不,把江姨接过来住?她一把年纪了,身边有人照应也安心点。”
“可以,今晚回去我就问问,这一个月江姨住在家里我看也挺好的。”沈修文点了点头。
“诶诶,爸妈,别说了,主持人上台了。”
沈修文和商茹云闭上嘴,静静的看着台上的主持人。
今晚来剧院演出的人只有两个,汇演持续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算起来,沈书愉的表演算得上是压轴。
第一个表演完后,台下响起来剧烈的掌声。
主持人熟练的上台和观众们互动,等身后的道具安装结束,他说出了沈书愉即将表演的戏目,《穆桂英挂帅》。
这一场戏并非像之前那般,由沈书愉一个人完成。这次需要众人合作。
沈书愉提前一个月和各个演员练习配合,确保在表演时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戏台上,红幕拉开。
在激烈的敲打声中,一群人从两侧快步上台,接着,一个身穿黄衣龙袍的男人走到戏台中央,他朝台前站定亮相,随后走到身后的龙椅上坐下。
站在他身旁的太监缓缓开口,“何人击中景阳钟?”
一场好戏开演。
西夏侵宋,朝中比武选帅,杨文广刀劈王伦夺帅,宋皇帝请穆桂英挂帅,但年过半百的穆桂英因为朝廷的冷淡而心寒,拒绝接帅,佘老太君见此出言劝慰。
“太君呐,非我临国难袖手不问,杨家将舍身忘家把社稷定。”
戏台上,沈书愉动作流畅,身姿飒爽,抖袖间神韵坚定。
“桂英我多年来已寒心,誓不为宋天子领兵上阵。”
“太君呐,今日里出征挂帅叫他另选能人。”
饰演佘老太君的老戏骨迅速接过戏来,两人你来我往,好不精彩。
经过佘老太君的劝慰,穆桂英决定接印,整肃军纪出征保国。
佘老太君欣然大笑,走下台去,将戏台留给穆桂英。
这一段,皆是穆桂英的心情展现,她犹豫又担心,想自己意气用事,但又为国担心。
终于,她下定决心。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
穆桂英神情激动,似是为当年的征战而自豪。
“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
她抬起手,指向前方。
“藩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音落,穆桂英转过身,将帅印举起,她神情淡然,眉眼皆是自信,缓缓开唱。
“我不挂帅谁挂帅, 我不领兵谁领兵?”
“侍儿快与我把戎装端整,抱帅印到校场指挥三军!”
军中号角响起,穆桂英挂帅出征。
杨家将和将领战士走上戏台,各自站定,随后,穆桂英身穿戎装整装出场。
她带帅盔,穿靠外罩袭蟒,站在人群中央整肃军纪。
“众将士听我把令行——”
两边战士低吼恭迎。
“参见元帅。”
“站立两厢——”
“本帅穆桂英,今奉圣命,领兵出征。”
以穆桂英为首,将士们整装待发,气势逼人,誓为宋朝立命。
戏幕落,场内响起了掌声。
“好——”
欢呼和叫好足以证明这场戏的成功。
江悦琼坐在余燕身旁,身后是一群大拿。他们面色激动,为这场精彩的演出鼓掌。
“台上一身功,台下十年功。台上台下一个人,戏里戏外不轻松,这沈书愉是个人才!”
“眼神动作以及腔调都让人惊叹,江老,不愧是您的学生!真不错啊!”
“是啊是啊,圈里的老戏骨退的退,我好多年没见过这么精彩的戏了。”
江悦琼笑眯了眼,“是这个丫头聪明,会琢磨,下过苦功夫。”
“真厉害啊。”
“就是就是,等什么时候她再演出,我还来看。”
“我也来!”
江悦琼那叫一个自豪,她看着走下台的沈书愉,起身道,“我去后台看看。”
“好,江老您注意脚下。”
“嗯,谢谢。”
江悦琼朝着后台走去,身边是一个个刚表演完的演员,他们三两个有说有笑,脸上还带着妆容。
江悦琼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时她也是如此,神情自得的从台上下来后,和好友嬉笑着朝化妆间走去,台前的欢呼声隐隐约约还能听见。
如今一切的荣耀都成为过往,她已经是位年过花甲的老人,不再登台。
她感受过台前的耀眼,体会过台后的苦痛,她曾经所有的付出都得到回报,她的戏台在曲坛史上浓墨重彩。如今,她有一个天赋过人的徒弟,有一个孝顺她的孙女。
她这一生,值了。
江悦琼朝着走廊里走去,正要拐弯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寻声望去,就见沈书愉一身穆桂英戎装打扮,笑容洋溢的朝着她喊道。
“奶奶,我表演得好不好!”
江悦琼的眼睛慢慢湿润,她扬起唇角,慈祥的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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