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淳安宫用了午膳,叶云栖给两个孩子戴上手套,在殿门外堆了个小猪。
秦执已经离宫半月,去北方几个郡县看雪灾情况,回来还得两日。
现在堆正好,等他回来,估计也融化了。
秋梨带着两个孩子去午睡,叶云栖又去小厨房熬粥,太后的身子拖了两年,并没有好转,终日还是缠绵病榻,每况愈下。
除了她熬的粥什么都吃不下,叶云栖就变着花样煮。
粥里放了一点肉丝,出锅前,洒下青绿的菜叶再焖一小会儿,几滴香油一点盐花,盛在浅青色的小玉盅里,一眼看去清淡爽口。
叶云栖费尽心思,只盼着好看点、好吃点,太后便能多吃两口。
拿帕子擦去玉盅上的一点粥,她忍不住轻叹,柳眉微微拧起。
周太医说,拖了近三年,已然是用心调理的结果,今年冬天特别冷,太后咳疾愈发严重,怕是难熬……
甩了甩脑袋,叶云栖收敛心神,端着粥往泰禧殿去。
走到殿前,里头就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叶云栖眼眶微湿,没有进去。
雪一直没停,洋洋洒洒的,落满台阶和树杈,一派冰冷。
门前守着的宫人都知道,遇上太后咳得时候,将军夫人便会在外头站着,假装不知道,不想太后忧心。
等到断续的咳嗽停了,叶云栖搓了搓冻僵的脸,掀开帘子走进去。
“姑母,姑母今日还好吗?”
殿内白日都窗户紧闭,不敢透进一点寒风,不仅如此,窗子上还挂着棉布,保持温度,白日里满殿点着烛火。
太后靠坐着,拿帕子擦了擦嘴,慈爱看着她,“好,今日我好着呢。”
“栖儿给姑母熬了青菜肉丝粥,晚膳时候,姑母想吃芙蓉鱼片粥还是笋丝鸡蛋面?”
太后看着那小玉盅,真好看啊,她抿唇,“栖儿的粥天天喝都喝不腻,晚上喝鱼片粥。”
叶云栖低头,将熬得软糯的粥盛在碗中,哪里是吃不腻,她知道的,是咳得多了,太后的嗓子已经吃不下米饭。
“好呢,那晚上咱们就喝芙蓉鱼片粥,”她轻轻吹了吹,喂太后吃下。
一小碗粥,硬是吃了许久才见底,好在都吃完了,叶云栖心头松快了些。
“姑母,快到年关了,栖儿给您做新衣可好,您今年想穿什么颜色的新衣?”
太后拉着她的手,思绪似是飘到远方,“浅青色吧,素一点好,老了便喜欢素净一些。”
叶云栖眸光闪了闪,心里涌起一丝说不清的难受,前年的新衣是红色,去年的是紫色,太后明明喜欢明艳的色彩。
“好呐,您要浅青色,便做浅青色,定然给您做得漂漂亮亮。”
“好好好,朝朝和暮暮乖不乖呢?”
“乖呢,您想她们我明日带来看您。”
这半年来,太后就不让她常带着孩子们过来,直说怕过了病气。
“不了不了,两个小娃娃闹腾,来了吵得我头疼,”一样的理由,明明喜欢的紧。
叶云栖又陪着说了会儿话,直到太后露出疲惫之色,才扶着她躺下,离开泰禧宫。
如意姑姑给太后掖好被子,躺着的人并未睡去,“太后,您不是日日念叨着小世子和小郡主,看看也好。”
太后挥挥手,“不看了,不看了,栖儿定将她们照顾的很好。”
“您怎什么都不告诉夫人,”如意姑姑哽咽着,“您这些日子,都咳了血。”
“告诉栖儿只让她徒增担心,都不许说出去。”
太后闭上眼睛,没再说什么。
……
大雪落在屋檐上,却盖不住红色宫墙。
叶云栖恍惚地走在长廊里,心口闷痛。
从前听吴嬷嬷提起,太后十四便入了宫中,嫁给先帝。
先帝在世时,同太后也是的恩爱有加,只是去得早,太后三十多岁便守了寡,后半生摊上元旭德那样的儿子,又缝秦家覆灭,她心里的苦痛,不比谁少。
再后来,一生困在这宫墙之中。
那时候吴嬷嬷说的:“夫人不知道,您入宫那时,是太后最高兴的一段日子,日日都把您挂在嘴边,得了什么好东西便要人送去将军府。”
那段日子,也是她来这个世界后,最安心的日子,事事有太后撑腰,连和秦执心意相通,都是太后推波助澜。
她的手心残留着太后手上的温度,低头时看到那双手,骨瘦如柴。
当年她入宫第一天,被太后遣去摘紫香堇染甲,那双手明明保养极好,柔软又白皙。
那时的太后也每日都笑着。
去映月泉为自己镇场。
给她做了衣裳便要去华夫人跟前炫耀。
在将军府打着花牌,不赢钱便不许人下桌。
什么时候,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她跌跌撞撞回了淳安宫,秋梨等在殿前,见她脸色煞白的模样,迎了上来,“小姐,您怎么了?”
“无碍,我去睡会儿。”
叶云栖摆摆手,往寝殿走去,她忘了,秋梨明明在看着两个孩子午睡,怎么就在这里。
走到寝殿前,里面传来孩子咯咯笑着的声音的,似在玩闹,同泰禧殿的沉闷压抑全然不同。
她眼眶通红,身心疲累,只想寻个地方哭一场,又不想让孩子瞧见。
呆立许久,她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屋里亮堂着,很暖。
孩子连外衣也没穿,正趴在床边,暮暮拿着小布偶抱抱,嘴里似在跟小玩偶说笑话。朝朝绷着小脸坐在一旁,小嘴念念有词,叽里咕噜地背着什么。
见叶云栖进来,两个孩子面上一喜,就想下地跑上前,“娘亲。”
叶云栖靠着木门,眼中的泪摇摇欲坠,不想被她们看着,便转过身的捂住了脸。
两个孩子似乎察觉出娘亲有什么不同,怯怯又喊了声‘娘亲’。
床上翻出一个身影,将暮暮往床里一拎,下床快步走去,“栖儿。”
正是多日未见的秦执,他前头就躺在床的里侧,本想等她回来吓她一下,此时顿时急了。
他把人抱进怀中,被熟悉的冷香环绕着,叶云栖再也压抑不住,抓着秦执的衣襟哭了出来,再不故作坚强。
大颗的泪滴像断了线的珠子,滴滴落下,砸在秦执心口。
他揽着人,大手抚上她后背,轻轻拍着安抚,不停亲吻她发梢,“我们栖儿怎么了,这么委屈。”
秦执自是知道她去了泰禧宫,心里清楚她在哭什么,没有制止,只心疼地安抚。
暮暮和朝朝爬下了床,小鞋子也没穿便跑了上来,一左一右抱住叶云栖的腿。
“娘亲,”暮暮听到她哭了,大大的葡萄眼包着眼泪,“娘亲,呜呜,娘亲不哭哭。”
朝朝瘪着小嘴,努力忍着,眼眶红红。
“娘亲,暮暮把‘花花’给你,娘亲不哭。”
‘花花’是她的宝贝小玩偶,平日里谁都不能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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