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钢工业体启航在即,火药在其中发挥的作用无与伦比。
炸山开路,矿山爆破,乃至于用它换取更多的匈奴俘虏。
陈庆绝不会让人手短缺成为阻碍产量提升的理由。
“先生,不如我挑些伶俐可靠的文吏过来,暂且先支撑一段时间。”
扶苏知道此事十分紧要,贴心地说道。
陈庆缓缓摇了摇头:“殿下,文吏可干不来这等粗活。他们饱读圣贤文章,开口就是家国天下,满脑子都想着‘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你让他们天天守在磨坊里,与硝石、木炭和硫磺打交道?”
“不坏事就算好的了。”
扶苏沉吟不语,觉得陈庆所言有些道理,却又有些不服气。
文吏读过的书比方士更多,能在宜春宫效力,也定然是聪慧敏捷之辈。
怎么就不行呢?
“殿下,日后你自会知晓。”
陈庆没有过多的解释。
毕竟这个时候可没有东林党,也没有民国时期被吹捧上天的‘大师’。
打嘴炮谁都会,嚷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饱学之士数不胜数。
但最终为这个国家的繁荣富强付出最多的,却是最普通,也最不起眼的工人和农民。
陈庆想要的是技艺精湛,勤劳肯干的工匠,数量越多越好。
那等恃才傲物,自恃清高的文人谋士,趁早让他们滚得远远的。
“相里先生来了。”
“咱们过去看看。”
两人说话的时候,相里奚带着十几名弟子,携带着各种测量工具快步行来。
陈庆远远地看到他,立刻和扶苏迎了上去。
双方一番寒暄后,顺便聊起了公事。
“殿下,陈少府需要的粉碎机难度颇高。”
“两个滚轮加起来重达五千余斤,昼夜不停地运转。”
“按照陈少府的吩咐,二者中间的孔隙要能将脑袋大的矿石碾至拳头大小,再由下一道小型粉碎机继续挤压破碎。”
“微臣已经重新设计了水车的出力结构,为求万全,特意来实地测算。”
相里奚恭敬地向扶苏汇报自己的工作情况。
“相里先生辛苦了。”
“大秦有您这般贤才,实乃朝廷之幸。”
扶苏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陈庆笑着指了指草棚的方向:“本官还有诸多细节要和相里先生商议,不如咱们过去坐下谈吧。”
相里奚安排弟子先行去河岸边测绘,然后跟在二人后面,在一张简陋的案几边落座。
“粉碎碾磨一向耗时耗力,用水车来取代最为适合不过。”
“还有一样东西,请相里先生也早做准备。”
陈庆语气严肃地说道。
“陈少府又有新事物了吗?”
相里奚微笑着说道。
和以前相比,他感觉现在的生活不知道充实了多少倍。
陈庆总有各种天马行空、稀奇古怪的想法,从原理上还都说得通。
他作为执行人,只需要考虑如何把东西造出来。
如同解谜一样,既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又充满了成就感。
“水泥虽然坚固,然而矿车载重动辄上千斤。”
“经年累月的行驶后,地面难免龟裂塌陷,变得坑坑洼洼,崎岖难行。”
“光指望维护保养的话,不知道额外要花费多少工夫。”
陈庆不紧不慢地说道。
扶苏赞同地点点头。
咸阳乃天下第一大城,几条主要干道都是青砖和条石铺就。
这才过了多少年,就从刚开始的平坦整齐变得疮痍满目。
“先生可有妙计?”
他好奇地问道。
陈庆缓缓点头:“本官欲在雷火司及矿山之间修筑几条新道。以砂石铺垫地基,其上以规整的木料横列,然后架设两条铁轨。”
“运输铁矿的马车就行驶在两条铁轨上,哪怕载重万斤,有路面的横木分担压力,都不虞路基损坏。”
“此乃一劳永逸之法,可比常年派人维护强多了。”
扶苏诧异地张大了嘴巴:“铁……轨?”
战国时期,铁价比青铜还要高昂。
此时随着冶铁工艺的进步,虽然便宜了很多,但是用它来修路也实在太夸张了!
“陈少府此计……微臣认为可行。”
“不过若能负担万斤重的马车,铁轨定然不能太单薄。”
“短短一里路,只怕上万斤铁都打不住!”
相里奚估算出这个数字后,顿时吓了一大跳。
这哪是修铁路,分明是拿钱开路!
“万斤就万斤。”
“要想富先修路,此乃至理名言。”
“等冶铁炉建好,除了满足朝廷所需,其余的铁料本官全部拿来修路。”
“殿下您到时候自然知道它的好处。”
陈庆说完后,突然一拍脑袋。
“相里先生,还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陈少府尽管吩咐。”
相里奚心不在焉地回答。
铁路这样新奇的事物,对他来说同样是巨大的挑战。
他脑海里不停琢磨着该怎么去把它构建出来,推演丰富其中的细节和步骤。
“二十万北军刑徒不日即将抵达咸阳。”
“朝堂之上,诸位同僚都担心他们复叛生乱,祸坏江山社稷。”
“本官倒是有一计……”
陈庆笑道:“不如让他们拜在秦墨门下,学一样手艺。”
“有了手艺,他们就能养家糊口,安居置业。日子过得好了,谁还会想着谋反叛乱?
“雷火司人手匮乏的局面不消多时就能得到缓解。”
“此乃一举两得之法。”
哗啦!
相里奚激动地站了起来,不小心撞翻了案上的茶杯。
他嘴唇嗫嚅着,几次想开口,都说不出话来。
“陈少府,您此言当真?”
二十万人!!!
拜在秦墨门下!
哪怕墨家鼎盛之时,也不见得有这般盛景!
相里家持有矩子令,可世世代代都将它束之高阁。
无他,名不副实尔。
墨家三分之后,秦墨势单力薄,相里家怎么有脸面以矩子自居?
可一旦有二十万门徒,那就不一样了!
“相里先生可是存有疑虑?”
“墨家之法,凝聚了无数先人的智慧。”
“若您将其传播出去,天下人皆可享受其便利……”
陈庆的话还未说完,相里奚就不停摇头。
“老夫万无敝帚自珍之意。”
“只是……”
他一辈子穷苦惯了。
四十岁的时候,才不过是将作少府的大匠。
托陈庆的福好不容易才当上了中侯一职,还没缓过神来,如今就要领袖二十万人了?
相里奚既惊且惧,心慌意乱。
“那相里先生是担心他们年纪大了,天资拙劣,辱没了墨家的名声?”
“二十万人,总能挑出万把人的可造之材嘛!”
“再说又不用他们达到多高的水准,堪用即可。”
陈庆好言安抚道。
扶苏笑着说:“本宫以为此事可行,还望相里先生能勇于承担重任。若是还有什么麻烦,本宫可以帮忙解决。”
“没有没有。”
相里奚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
他原本有一百二十四名弟子,已经是秦墨的全部家底了。
这一下子多了二十万人,声势何止壮大了百倍!
“多谢陈少府信重,老夫定不负所托。”
相里奚心潮澎湃,深深地一揖到底,目光瞥见了桌上的几杯残茶。
“下官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他抓起茶壶,添上满满一杯热茶,双手递到陈庆手中。
“相里先生,您太客气了。”
陈庆面色尴尬。
您是我老丈人啊!
哪有老丈人给女婿敬茶的。
“多谢。”
对方执意敬茶,他只好硬着头皮接了过来。
“老夫先干为敬。”
相里奚豪爽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他抹去嘴角的水渍,仍旧意犹未尽。
“老夫再敬您一杯。”
相里奚再次抓起茶壶,给陈庆添满茶水。
“不用,真不用了。”
“小心!”
相里奚一迈步,恰巧踩在刚才打碎的茶盏上。
锋利的碎片刺破了鞋底,一下子扎进了他的脚心。
“呃——”
相里奚脚下一软,侧着身体膝盖重重地跪在地上。
“相里先生,您没事吧?”
陈庆着急忙慌地去扶他。
“不碍事。”
相里奚抬起头,突然神色一滞。
他单膝跪地,手中还捧着茶杯。
陈庆站在对面,作势欲扶。
这样的场景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古怪。
两人尴尬地对视了片刻后,不约而同地挪开了目光。
“倒反天罡了这是。”
陈庆小声嘀咕了一声,连忙和扶苏一起将相里奚搀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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