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们这些野人。”
陈庆笑道:“想不到本官居然在咸阳遇到尔等,也算他乡遇故人了。”
“来人,把他们的束缚解开。”
看押的士兵迟疑道:“陈少府,这等都是地方新送来的刑徒,若是缺失了的话,小的不好与上官交代。”
陈庆爽快地说::“本官自会去与章邯说明,你只管解开就是。”
“诺。”
士兵不敢违抗他的命令,飞快地上前解开捆绑的麻绳。
“多谢陈东家。”
“陈东家大恩大德,小人永世难报。”
“多谢大人救我等性命。”
一大群人齐齐跪在地上,向陈庆叩头不止。
“本官还有要事,尔等各自散去吧。”
陈庆不耐烦地攀着车辕,准备登车。
“陈东家稍待。”
众人一看就慌了,连忙跪在车辇四周。
马匹不安地打着响鼻,时不时用前蹄刨着地面。
“陈东家,您这般救我,与杀了我等也无异。”
“是呀,麻烦您救人救到底吧。”
“我等山野之人,不在籍册。就算您放了我们,走不出十里八里,又要被抓回来。”
“小的恳请大人收留,我等必做牛做马以报。”
野人们纷纷哀求道。
物换星移,时移世易。
当初陈庆只不过是代郡中的不法商家,与他们勾连私贩铜铁。
如今人家已经成了朝廷的大官,而他们却沦为阶下之囚。
见到这么粗的大腿,要是还不知道抱,那真是脑子有坑了。
“尔等可在说笑?”
陈庆回过身不屑地道:“纵横山野间无拘无束,岂不胜过在本官手下做牛做马?”
之前双方打过几年交道,他对野人的德行再熟悉不过。
秦朝户籍管制严格,似他们这等不在籍册的野人,少部分是战国时期避居深山的百姓。
这般尚且能算作良善之辈,少有作奸犯恶。
而大部分则是缴不起税赋或者逃避徭役,自发脱籍流窜,跑去当了山野之民。
因为连坐制度盛行,敢跑的大都是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姐妹之牵挂,不怕祸累亲人。
若是山中物产丰富,能耕种得食还好。
如果遇到饿肚子的时候,野人马上就转变成了盗匪、蟊贼。
相比安分老实的百姓,陈庆对于他们可是有着相当强的戒备心理。
“大人,在您手下做牛马,总好过做野人。”
“您就收下我们吧。”
“陈东家,看在昔日情分上,请您收了我们吧。”
野人们连连作揖,恳切地哀求道。
“这……”
“本官手底下人才济济,似尔等这般不堪大用,连个去处都不好安排。”
“尔等若是真心投靠,本官就先给你们安排个奴籍,留下听用如何?”
陈庆的话音刚落,野人们顿时齐齐愣住。
奴籍?
他们死命的巴结陈庆,本以为能攀附权贵,换来进身之阶。
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给他们安排成了奴籍!
“看来尔等是不愿了。”
“也好,省得本官麻烦。”
陈庆拍拍手,准备上车离去。
“大人且慢,小的愿意为奴。”
一名年轻些的野人高声喊道。
“小的也愿意为奴。”
“大人,我等愿意呀。”
“您别走,小的愿意。”
野人们急切地呼喊道。
陈庆满意地笑了笑。
愿意为奴就好。
当年经营铜铁铺,没少被这些野人搞得焦头烂额。
今天矿洞塌陷死伤了人,找他讨要抚恤。
明天借口互易的盐巴成色不足,吵着要涨价。
反正总能搞出点幺蛾子来。
明明是陈庆出钱出力出技术,付出的最多。
但是为了维持双方的贸易往来,许多时候只能听之任之,受了不少冤枉气。
今日你们自愿在我手下为奴,可别怪我心眼小!
“都随我来吧。”
陈庆去了章邯的营地,先让伙房给野人们造饭。
恰好赶在饭点,大盆的粟米粥和麦饭直接端了出来。
也不用什么佐菜,野人们三五成群围在陶盆前,直接动手抓着滚烫的麦饭狼吞虎咽。
一锅粟米粥根本不用碗,轮流端着锅往嘴里灌。
陈庆感慨地摇了摇头。
野人自由散漫惯了,想让他们老老实实听话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
不过眼下却有一件事,正巧用得上他们。
想在条件恶劣的深山野林中生存下来,辨识草药、矿产都是不可或缺的本事。
加上陈庆传授了一些后世的知识,里面不少人都有极高明的找矿本领。
雷火司的选址三面环山,说不定蕴藏着什么矿物。
打发他们去找,再适合不过了。
吃过一顿饱饭,野人们心满意足地摸着肚皮,就地找了个地方躺着晒太阳。
千里迢迢从代郡被押到咸阳,许多人已经筋疲力尽。
有些不得体的,干脆扒开了草编的围裙,盘腿坐着抓起了鸟雀边的虱子。
光天化日之下,袒胸露雀者数不胜数。
陈庆大为鄙夷,吩咐士兵看管好他们,径直去了章邯的行营。
“章少府,别来无恙。”
一进门,他就笑嘻嘻地作揖行礼。
“陈少府。”
“陛下命你管辖雷火司,可你私放将作少府的刑徒,未免逾越了吧。”
章邯正襟危坐,神色不善地质问道。
“本官自然不会让你为难。”
“区区百余人,过些时日补给你就是。”
“今日来,是有一桩大买卖要和你谈。”
“不知道章少府可有兴趣?”
陈庆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章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必多言,本官管辖所属,皆乃朝廷所有,岂能私相授受?至于我个人,更是与你没什么好谈的。”
“呵!”
“章邯,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黑冰台的密探就在门外,只要我声量大一些,你干的那些好事……”
陈庆一脚踩在案几上,恶狠狠地威胁道。
“陈少府,有话好说。”
“本官又没说不答应。”
章邯原本打算在陈庆面前硬气一回,提醒对方自己也不是任由拿捏的。
可听了这话,口气立刻软了下来。
“能谈了?”
“能谈,请上坐。”
章邯谄媚地笑着站了起来。
陈庆冷哼一声,在其对面大咧咧地坐下。
“本官无事不登三宝殿。”
“皇陵营地民夫刑徒数十万计。”
他的话还没说完,章邯额头上就冒出了冷汗:“陈少府,这些都是有籍册记录的,哪怕病死累死,损失也得有个大差不差。要想抽调,非得有陛下的诏令不可。”
陈庆不耐烦地摆摆手:“谁说白要你的了!”
“我拿奴隶来跟你换。”
章邯愣了下,思索片刻道:“那倒是可以,只要有人干活就行。不知道你要换多少?”
陈庆伸出一个巴掌比划了下。
“五百?”
“本官现在就可以做主,你先带走也行。”
章邯舒了口气,爽快地答应下来。
“少了。”
陈庆提醒道。
“五千?”
章邯不可置信地打量着陈庆:“你哪来如此多的奴隶?莫非是陛下赏赐的?”
他不由暗自心惊。
五千奴隶可是一笔大钱!
除非立下泼天大功,否则始皇帝不可能一次赐下如此多的奴隶。
“五万!”
陈庆镇定有力地告诉对方。
“五万奴隶?!”
章邯惊得直接站了起来,连案几上的茶水都泼洒到了腿上。
“你哪来这么多的奴隶?”
“满朝公卿,能有此等家业的屈指可数。”
“便是许多累世名门,也不见得能拿出两三千奴婢。”
“你……”
章邯这下彻底不相信是陛下赏赐得来的。
太夸张了!
如王翦以灭楚之功,才不过赏赐了奴仆上万,这已经是朝廷恩赏中最厚的了。
他何德何能,奖赏数倍于王翦?
“这五万奴隶很值钱?”
陈庆疑惑地问道
“当然值钱。”
章邯解释道:“咸阳中的牛马市里,壮奴一个能换一匹骏马,要是还有其他手艺,甚至能换一头耕牛。”
“五万奴隶,大致抵得上五万匹马,你说值不值钱?”
“咸阳城有这等身家的,不超过百户。”
“放眼天下,也是数得着的豪富。”
陈庆了然地点点头:“想不到我居然进了大秦百富榜。”
“什么百富榜?”
章邯不明所以地问道。
“没什么。”
陈庆摆摆手。
以前没接触过奴隶贸易,想不到其中居然隐藏着如此暴利。
此事大有可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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