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道安道:“法家**律,可最终制定执行法律的却是人。所谓法治,骨子里其实还是人治。就算是把法律作为衡量对错唯一标准的西方世界,同样有无数强权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事情。于是,又有了法律人性化的说法,不断修改,不断变化。其实就是屈从于现实,无论怎么变,万变不离其宗,改变不了绝大多数时间里,法律是特权阶层手中利剑的实事。”
“不可否认的是西方的民主建设要比我们更深入,但那并不是因为法律建设和执行的成功,而是因为教育系统成型更早,民智开化年头更长。民主是一种骨子里的人文素质,是从小就要培养的,这是一种大公无私的品行,是需要被一种坚定信仰所积极约束的道德。华夏历史上出了很多杰出人物,但高素质群体却一直集中一小撮既得利益集团中,民主建设的根基并不牢固。”
这老魔头的学识韬略也许未必强过严朝辉,但眼界和高度却远远胜过了。许三笑不由生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慨。
郭道安还在讲:“最后说一说墨家,华夏古代思想家中,只有墨子才是集哲学和科学乃至玄学于一身的人物,他提出的兼爱非攻,天志明鬼,尚贤同贤,节用节葬的说法,拿到今天来看只有天志明鬼存有争议,其他的说法在今天已然是真理,他喜爱科学发明,当年他对宇宙的阐述直到两千年后才被后人证实,可以说,这是一位超越时空的智者,虽然是这样,却也有他的局限,而这局限同样定格在人心上,甚至可以说他是最不懂得把握人心的一位智者,也因此他的思想虽然先进却不得应用,始终不能成为主流。”
许三笑道:“路遇不平拔刀相助,死不旋踵,这不就是侠义文化吗?早在江湖上生根发芽,还有鬼神文化,包括科学发明,在古代都属于草根们研究的东西,是江湖的把戏,奇.淫巧计,不登大雅之堂,但也因此如小草一般顽强的生存了下来。”
郭道安道:“天之有志——兼爱天下之百姓。因“人不分幼长贵贱,皆天之臣也”,“天之爱民之厚”,君主若违天意就要受天之罚,反之,则会得天之赏。墨子不仅坚信鬼神其有,而且尤其认为它们对于人间君主或贵族会赏善罚暴。墨子宗教哲学中的天赋人权与制约君主的思想,是墨子哲学中的一大亮点,很多墨家修士为证明这个观点,以己身做实验,钻研出很多强化人体的药物和方法,演变成了后世的武道流派和药理养生杂学。”
“墨分三门,彼此皆自诩正统,将对方指为‘别墨’,以致于矛盾激化,进而到水火不同炉的地步,这也构成了最初的江湖,三门中有看重修行之术的,有崇尚长生之方的,更有模仿动物锻炼身体的,不管是术士还是方士,亦或者是武者,都以侠义为怀,崇尚正义,正是他们构建了江湖的主流价值观。”
许三笑道:“这倒是跟玄门有些相似了。”
郭道安道:“后世许多江湖门派都是在模仿墨门建立的,但墨门却因为百代延伸发展,早化身千门万派,不复当年模样。”
许三笑道:“墨门的思想已经制造出了偌大江湖,而江湖更在近代开始影响着庙堂,现在的墨门可以说间接发扬光大了。”
郭道安微微笑道:“言之有理,不过墨翟以至诚之心创下的思想历经千年而不损,反而越演越烈,这才是堪比天道的大学问。”继续说道:“你修行十六年,如今才到第六重境界,与天赋卓越的人相比,实在算不上快,但你的心性坚定如一,却比那些天赋卓越的修士更为难得,假以时日,你的成就将不止于道。”
许三笑心中疑问尚未尽解,还待再问时,郭道安却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抬手一指前方一块巨石,道:“你看那里是什么?”
黑龙无眼,笔意连贯,一气呵成。正是老瞎子周至柔的独门标记。许三笑看罢不禁一惊,啊,竟是他来了!
只见郭道安的头忽然转向右手边林子的方向,叹道:“你到底还是找来了。”
听到林子里有人答道:“这个机会若错过,我便是再活八十年恐怕都会追悔莫及。”
郭道安凝重道:“昨晚为何不动手?夜里交手岂非对你更有利?”
林子里的人走了出来,灰发空舞,二目灰白,正是周至柔。他缓步踱来,边走边说:“一来聆听郭师兄讲道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二来郭师兄夜间的阴气太盛,实力比白日强过不止一倍,兄弟虽然浅陋,却还有点自知之明。”
郭道安一指许三笑,道:“你已经把他成功送到我身边,何苦多此一举?”
周至柔道:“这小子靠不住,现在有更好的机会,我实在没必要继续指望他。”又道:“我实在没想到何主任能请动尚楠来。”
郭道安冷笑,“你看来胸有成竹的样子,你谨慎小心的二十多年,这次冒了这么大风险出来,不怕一失足成千古恨吗?”
“当着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事已至此,郭师兄强行激发心血,元气大损寒毒入髓,就算兄弟不出现送你一程,恐怕师兄你也没多少日子好活,如果这样我都不敢来,不如就此退出江湖算了。”周至柔凛然道:“最重要是阴山狼城值得冒险!兄弟现在只希望郭师兄若是殒了,能把阴山狼城赏给兄弟。”
许三笑在一旁,心情无比复杂,听至此处忍不住插言问道:“你一直都在后面跟着?”
周至柔微微点头,道:“我留给你的驯兽经后半部分都是我写的,这天下若比驯兽,你我师徒可当前两名。”说着向天上一指。空中有寒鸦飞过。原来他竟一直用乌鸦追踪郭道安。
郭道安咳嗽了几声,看上去很痛苦,一指许三笑问:“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置?”
周至柔叹道:“这实在是一个难题,杀之不忍,留着又是个祸患,几年前他还不在我的计划中,跟郭师兄斗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我当初不敢保证自己有机会赢,所以才把衣钵传给这小子,指望他能老老实实听话,留在南山里修行传道,万一兄弟死在郭师兄手上,左道一门不至于就此断绝,可惜后面的事情超出了我的预计。”
许三笑愤愤不平道:“你早知道李燕的身份,却还叫我娶她?”
老瞎子面露怒色,“老子诈死瞒名所为何事?那姓李的逼的老子不得不出此下策,老子让他的女儿受点罪有什么不可以?再说老子当时警告过你诸恶莫作,这也算提醒你娃了,至于如何选择就是你的问题了。”周至柔小心翼翼往前挪腾了几步,又说:“郭师兄要是不着急,可否容兄弟跟这孩子把话说清楚,就算是对过往二十年在一起相依为命的一个交代。”
无论是谁,占据优势后,总是喜欢滔滔不绝废话一箩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各种诡计似的。
郭道安没说话,一旁蓄势待发的恶面金刚却忽然放松下来。
周至柔道了声谢,又对许三笑说:“我把左道的各种奇术尽数传你,唯独不传你房中双修秘法,便是不希望你术法有成,后来你执意要学,老子当时将要诈死,只好由得你。”
许三笑的心里不是滋味,回首追忆童年,点点滴滴在心头,生活如同一场虚幻泡影,曾经那个周至柔如父如母。眼前这个霸气的老瞎子像过去那个他投射在在大地上的神魔影子,从他带走米粒儿的那一刻起,许三笑已不把他和过去的周至柔当成一人。
生的伟大者,笑对无常。
这句话出自德国古典哲学的创始人,唯心主义和不可知论的奠基人康德之口。前朝蒋先生说,一心研究哲学的人不适合做官,要想做好一个官,却不能不研究哲学。许三笑曾经有一阵子非常喜欢读康德的论著。
世事无常,几多无奈。如果改变不了天道循环的残酷和不可预知,便只有强化自己的内心世界。
许三笑黯然过后唯有一笑,“无论如何,我总是你养大的,如今恩仇两抵,今后你我恩断义绝,眼下多说无益,你要怎么动手尽管招呼好了。”
周至柔道:“好小子,你倒是干脆,不过你却误会我老人家了,我怎么舍得你死呢?没有你我拿什么控制万仙大会?”
郭道安道:“周抱朴,你这辈子胆小如鼠,这会儿胆气忽然变大了,除了老子受伤元气大损这个因素外,肯定还有后招,你白话这么长时间不就是为了等那个后援吗?邵天雷是楚鹏飞介绍到我身边的,徒弟靠不住,想来师父也不是好鸟,邵天雷又跟宗教办的人合作,想不到你们为了对付我会不惜跟咱们的死对头合作。”
周至柔道:“郭师兄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楚兄弟确实也到了,但如无必要他不太愿意见您,原本我们以为你会跟宗教办的人火并,却没想到何问鱼竟请动了尚楠,更没有料到郭师兄的道行已经如此精深,傲骨铮铮死不旋踵,竟从尚楠眼皮子底下带着这小子逃走。”
郭道安并不理会他的话,冷哼一声,眼中神光暴涨,忽然向左右喝道:“楚鹏飞,你还不滚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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