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商埠
第30章 龙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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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呵。”

陈宝祥苦笑两声,想不到这句话会用在自己身上。

事到如今,任何解释都没用了,结拜4人的交情,彻底掰了。

“4弟送手榴弹给我,也是2姐的主意?”

“对,你们1家5口,黄泉路上作伴,免得寂寞。3弟,别怪我狠心,实际上,每个人都会这样做,我只是做得太直接了些。形势紧急,益都县那边也有江湖势力集结,我只能快刀斩乱麻了,你能原谅2姐吗?”

陈宝祥胸中没有怒气,只有苍凉。

韩长官败走后,他时常有这种感觉,仿佛置身于野狗成群、尸横遍地的古战场,每1刻都在寻找活下去的机会。

只要能活下去,他愿意做任何事,包括屠杀结拜兄弟。

人与人没有什么不同,他想过的,宋自雪和吴1笑也想到了。

“我不要金子,不会报官,不出卖朋友,也不离开济南。2姐,你走吧,大家结拜1场,总得留个面子,对不对?山不转水转,总有见面的时候。”

“好,我相信你。”

隔着柱子,陈宝祥感受到犀利的杀气。

既然双方谈妥,宋自雪就应该收枪离去才对。

他看看通向后院的门帘,心里猛地1沉。

“2姐,千万别逼我。你知道我的脾气,逼急了,今晚这里就是咱们姐弟的断头之处!”

他放了狠话,但已经晚了。

门帘1挑,吴1笑右手握枪,左手抓着秀儿的胳膊,慢慢地走进来。

陈宝祥只有1把刀,而宋自雪、吴1笑却有两把枪。

弄到这种局面,陈宝祥觉得有些可笑。毕竟,几日以来,他那么信任吴1笑,每1步都考虑吴1笑的安危,甚至不惜为了他,跟神枪会翻脸。

“嘿嘿,3哥,你向神枪会卖了我,他们要取我人头,你不拦着,算什么兄弟?”

陈宝祥满嘴苦涩,说不出话来。

吴1笑点名要睡骆红缨,已经犯了江湖大忌。他找死,谁能拦得下?

“4弟,不是我不肯帮你,是你犯了神枪会的忌讳。十4位当家里面,只有骆红缨是女的,而她又是奔雷虎的女人。你那样说,是作死,是作死你懂不懂?”

陈宝祥知道,今晚定要家破人亡。

他后悔自己犹豫了1整天,都没决定除掉吴1笑,导致对方两人联手,全家人都陷入危险之中。

“呵呵,我睡了骆红缨,有何不可?神枪会算个屁啊,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我在日本人那里有铁打的关系,早把神枪会的行踪写成了箭书,射到日本军部去了。”

陈宝祥早就知道这件事,不过,当吴1笑亲口承认,他还是觉得心寒。

1个中国人,到底有多丧良心,才会做出这种出卖同胞、与狼为友的杂种行为?

“你果然……很厉害。”

“呵呵呵,3哥,他妈的神枪会这些狗杂碎,整天耀武扬威的,还号称红花会、天地会之后的第1帮派。狗屁,第1帮派是人家上海滩青帮,是张黄杜3位超级大佬,跟神枪会有个毛的关系?”

陈宝祥想起了赵无极,无数像赵无极那么优秀的人物,撑起了神枪会。他们的确称得上是大清灭亡后的第1大帮,与吴1笑投靠日本人的汉奸行径,不可同日而语。

“3哥,我送点心的时候,考虑得不周全,所以把点心拿走,扔进地沟里了。幸好2姐提醒了我——龙头车。”

宋自雪轻轻咳嗽两声,插嘴提醒:“3弟,你跟韩长官的智囊们交往密切,有人说,韩长官离开济南的时候,把龙头车托付给了你,有这回事吗?”

陈宝祥的心里越来越凉,他本以为,吴1笑取回点心,是良心发现。

如今明白了,宋自雪还没榨干他最后1根骨头,绝不肯轻易放过。

“我不——”

陈宝祥只说了两个字,吴1笑右手发力,枪口死死顶住了秀儿的太阳穴。

“啊,爹……爹……”

秀儿疼得出声,但只叫了两声,就紧紧地咬住了嘴唇,不肯示弱。

陈家的孩子从不娇生惯养,秀儿虽然是女孩子,却也懂事,知道她越哭叫,陈宝祥就越难处理。

“3哥,秀儿是你两口子的心头肉,你不说实话,我就杀了她。”

陈宝祥深吸了1口气:“4弟,咱们结拜时说过,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今天全家都死了,你和2姐怎么办?”

“狗屁,那些江湖套话你也信?你全家死光,我跟2姐立刻去芙蓉街客栈,3管迷香下去,把所有人迷倒,然后带着骆红缨远走高飞。他妈的,我吴1笑说过,要睡了骆红缨,说到做到,让神枪会的人去死吧——”

嗖的1声,门帘突然1晃,1个青色的人影卷进来,先到了吴1笑身边,又到了宋自雪身边,随即后退,轻轻坐在店堂中央的椅子上,吧嗒吧嗒两声,将两把手枪轻轻丢在桌子上。

那是1个5官清秀、脸色白皙的中年男人。

他摘下青色的礼帽,露出额头上的1道狭长青筋。

青筋从左到右,长度接近1尺,如同1条摇头摆尾的青龙。

龙头在左额角,龙尾到了右额角,又探入头发里。

他的眼神十分清澈,如同趵突泉正中的3股水,不带1丝杂质。

“外面有人,不用想逃。出去肯定是死,留在这里,1会儿陈老板大发善心,也许能给2位留个全尸。现在,大家都坐下,好好说说,3万两黄金的事,怎么样?”

他把礼帽放在桌上,盖住了那两把枪。

“你是……你是,你他妈的是……”

“不要……不要骂,4弟,不要出口不逊,他是神枪会2当家龙先生。”

宋自雪声音发颤,无法控制。

“龙千里。”

男人笑了笑,指了指吴1笑,叹了口气:“在缅甸,有1道下酒菜,叫舌头刺身。把舌头割下来,切成腰花块,细细地打1层花刀,蘸着芥末料碟吃。味道特别好,因为有些人的舌头简直太灵活了,有韧劲,有嚼劲,有蹄筋的感觉,但比蹄筋更鲜嫩——陈老板,你刀功怎么样?”

陈宝祥哼了1声,兄弟反目,由外人来救驾,不是什么好事。

“呵呵,我忘记了,你们济南有1道名菜,爆炒腰花。所以,每个红案子的厨师都会这道菜,而且都有几分刀功。等1会儿,麻烦你给我来1道人舌刺身,可以吗?”

“这是我们结拜兄弟自己的事——”

“不,不是你们的事,而是我神枪会的事。骆红缨是我9妹,奔雷虎是我4弟,而骆红缨又是4弟的女人,是我的弟媳。有人侮辱她的名节,我该怎么办?”

“我只是开玩笑,只是嘴贱,开玩笑……我不敢对9当家怎么样,借我个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求2当家饶命,饶命……”

吴1笑怕了,因为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人家龙千里1出现,计划就泡汤了。

“唉,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办法,那就是割了吴1笑的舌头下酒,从此江湖上多了1个没舌头的‘草上飞’,等于是昭告天下,谁敢侮辱我神枪会的兄弟姐妹,哪怕只是嘴贱,只是1时贪图口快,其后果,就像吴1笑1样,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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