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商埠
第13章 天不作美噩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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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顾兰春,陈宝祥始终看不透。

这几年来,到济南唱戏的戏班子多得是,几乎北平、沪上的名角儿,都来过济南。

他本来只是听戏,但顾兰春和连城璧在米饭铺见面,突然之间,就把他和顾兰春之间的关系拉近了。

穆先生这次急匆匆过来报信,更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

“当家的,怎么了?”

柳月娥不识字,但从陈宝祥凝重的表情里,也看出了不对。

“没事,朋友托朋友,办点事。”

陈宝祥很沉着,女人家胆小怕事,不能泄露1丝1毫。

“当家的,这几天店里来的人怪怪的,有些人点了饭菜,就是干看着不吃,眼睛老是瞟着别人。要是你觉得不放心,咱就关门几天,等世道太平了再说?”

“不用,照常开店,别疑神疑鬼的。”

陈宝祥是家里的顶梁柱,大事小情,到了他这里,都烟消云散。

柳月娥出去,陈宝祥深吸1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要想弄烂了梅花公馆,把人救出来,就得够勇、够胆。

“人手、炸药、路线、掩护……”

吴1笑肯定搞不定这些事,那么,他要联合的就只能是骆红缨。

刚刚他从芙蓉街绕回来,就是想到了这1手。

骆红缨救的是奔雷虎,他救的是大青衣顾兰春,吴1笑救的是交通员徐虎子。

3个人,3条线,3件事——3合为1,梅花公馆的小鬼子就完了。

1想到要干掉那么多日本鬼子,他突然有些激动,双手微微发颤。

昔日,日本人越过山海关南下,韩长官的1位幕僚朱月明曾经在誓师大会上说过:“日本倭奴占据弹丸之地,以几万部队想鲸吞我华夏山河,做梦,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咱华北多少人?1人1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们……”

事实情况又是如何?日本人过了山海关,占了北平和津门,又占了山东。

韩长官弃城而逃,让济南人寒了心。

“胆小鬼跑了,不要紧,至少济南城还有我们——”

陈宝祥咬紧了牙关,看着自己的双拳。

他不愿意杀人,但面对小鬼子,他从来不把这些4肢短小、獐头鼠目的家伙们当作人,而只当作野狗。

杀狗嘛,济南人在行。

不管是装在麻袋里大棒子抡死,还是直接吊起来,1口水喷到狗喉咙里呛死,都是小事。

这1次,他要借力借势,像诸葛亮草船借箭借东风1样,借着神枪会的手,送梅花公馆的小鬼子上西天。

晚上,儿女们回来,陈宝祥装得没事人1样,该吃饭吃饭,该喝粥喝粥。

“爹,今天我在货台搬箱子,你猜里面是什么?是炮弹,大炮的炮弹。”

传武说完,传文又补充:“对,1共1百2十箱。我搬的箱子还有1些是手榴弹,工头在旁边不停地吆喝,让大家小心点,别把箱子摔坏了。”

陈宝祥听老顾客们说,南面1直在打仗。

这些武器送上前线,小鬼子们又能猖狂1阵了。

“爹,你知道大峰山吗?”

陈宝祥皱眉:“老2,你说话怎么1冒1冒的?咱济南人能不知道长清大峰山?我年轻时,还去那里送过米面呢!”

传武咧嘴笑起来,压低了声音:“爹,你说的大峰山,跟我说的不1样,我说的是大峰山的——”

他张开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比了个“8”字。

陈宝祥1怔,传武得意起来:“爹,你不知道了吧?大峰山到处是这个,日本鬼子怕极了,几次进山扫荡,不但没见到人影,还中了陷坑,坑里都是削尖了的狼牙刺,死了78个。现在啊,他们提到大峰山就腿肚子打哆嗦。我听说,这些炮弹就是要对付山里的人!”

“啊?”

秀儿吓了1跳,捂住了嘴。

传武继续比划:“鬼子把炮架起来,放在山梁上,直接开炮,能打两里地,轰炸山沟和岭上。听说,这些炮弹威力惊人,石墙、房子什么的,1炮就能轰没了。”

“吃饭,吃饭。”

柳月娥训斥,然后拍打着秀儿的后背:“乖,闺女别怕,你哥胡说呢,别信他的!”

传武叫起来:“我说的是实话,天桥底下的说书先生说的,南京城知道吧?城墙那么厚,城门那么结实,据说小鬼子架上炮,3下两下就轰烂了城墙城门,直接进城,屠城3天……”

“吃饭,没长耳朵呀?”

陈宝祥1拍桌子,制止传武继续说下去。

南京发生的事,大部分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

老百姓添油加醋,不知真假,传来传去,就走了样。

陈宝祥听过消息,南京城跟济南城1样,都是守军弃城而逃,没有1点江湖道义。

他亲眼看过日本人是怎样兵不血刃占领济南城的,就能想到,济南以南,所有城市的情况。

吃完饭,他1个人到店里,1边擦拭桌凳,1边生闷气。

传文过来,默默地帮他干活。

“老大,看着你弟弟,别让他出去乱说。天桥下面乱,没事就在货台里歇着,不要乱跑。说书的嘴、唱戏的腿……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是,知道了爹。”

爷俩擦完了桌凳,传文沏茶,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1边。

“还有事?”

“爹,今天有人在街上撒传单,我没捡,但匆匆看了两眼,记住了几句话。传单说,神枪会已经进城,十日之内,取日本鬼子军官百颗人头。”

陈宝祥点点头,知道是于书童、骆红缨在虚张声势,吓唬鬼子,达到扰乱军心的目的。

“爹,日本人占了济南,货台上的秩序比以前好多了,工头克扣的薪水也少了。碰见来货多了,晚上加班,也有加班费。我捉摸着,是不是咱穷人的好日子也到了?”

传文老实,从小就守规矩,无论做什么事,都得先向陈宝祥请示。

“错了。”

陈宝祥无法说更多,生怕让传文添了心事,不能好好干活。

“爹,韩长官在的时候,干完了活,工头抽3,货台上的管事的还要抽3,最后到我们手上,只有1点钱。现在,我捉摸着,跟传武好好干,到年底能存下1些钱——”

陈宝祥再次点头,最起码,传文不惹事,让他放心。

“爹,最近货台老是加班。我和弟弟有时候回来晚了,您2老别担心。工头说,进了腊月,南方战场吃紧,我们得天天加班,谁干得多,谁就挣得多。”

陈宝祥指了指茶壶,传文赶紧捧着茶壶倒茶。

“坐吧。”

陈宝祥指着旁边的凳子,传文摇头:“不敢,爹,您坐着,我就站着,不敢逾矩,这是您从小就教我的。”

“好,老大,你是个好孩子。咱家里,你要帮我顶半边天,约束弟弟,照顾妹妹。将来有1天,这个家业都是你的。”

陈宝祥看看店里,有些惭愧。

名为“家业”,实际这些桌凳、灶台、碗筷值不了几个钱。

乱世之下,家家户户都危如累卵。

如果哪1天打起来,1把火过后,米饭铺就不存在了。

屋檐上,忽然响起了猫叫声。

“喵呜,喵呜,喵呜——”

“传文,回去睡吧,我再坐1会儿。”

传文听话,掀开帘子到后院去了。

陈宝祥打开侧面的窗户,灰色的人影1闪,吴1笑就翻身进来,灵猫1样起身。

“3哥,叨扰了,有些急事,不得不来!”

陈宝祥拿了1个茶碗,给吴1笑倒茶。

“有道上朋友给了消息,梅花公馆要转移1批人到泺源公馆。”

只1句话,陈宝祥就差1点魂飞魄散。

梅花公馆是日本人的地盘,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是龙潭虎穴,但泺源公馆就完全不同了,那是人间活地狱。

“消息可靠吗?”

“梅花公馆的伙夫说的,他给办公室送饭,听得懂几句日本话。大约有十个人,要送到泺源公馆,这几天就行动。其中1个,就是从益都县押解来的交通员徐虎子。”

陈宝祥想听的不是这个名字:“还有呢?”

“其他9人,暂且不知道。我出了笔钱,让道上的包打听再去找消息。伙夫说,日本人要金子,并且这件事不是金子那么简单,牵扯到1条什么渤海什么通道——”

陈宝祥只想听到“顾兰春”的名字,但是,他又怕听到这3个字。

毕竟,留在梅花公馆,还有1线生机。

送入泺源公馆,基本就是阴阳永隔了。

吴1笑端起茶碗喝水,忽然间出了神。

“怎么了4弟?”

“3哥,还记得那天门外来了两辆黄包车吗?坐在后面的那个女的,漂亮得像仙女的那个?”

陈宝祥点头,知道吴1笑说的是骆红缨。

“我今天在芙蓉街见到她了,她就像……凤凰落到鸡窝里,鹤立鸡群……太美了,太美了,我1看到她,浑身都酥了!”

陈宝祥脑子里惦记顾兰春,随口敷衍应付。

“3哥,我在招远那边见过很多美女,有当地的,也有日本的、朝鲜的……比起这个仙女来,那些女的给她提鞋都不配。我自从看见她,脑子都是晕的,像喝醉了1样。她太美了,如果我能跟她说1句话,死了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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