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是个滨海城市,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在漳州的百姓,既然是靠近海洋,那自然本应该是选择海洋作为自己的生存条件。
可是对地方官府来说,百姓选择海洋,就意味着他们要脱离6地,脱离大明朝赖以生存的小农经济。
这是官府和朝廷的人所不允许的,更何况现在海商盛行,哪怕你没有去很远的地方,只是在这附近的国家交易,所获得的收益,也比种地要好上许多。
所以为了防止越来越多的人抛弃土地,投奔海洋,朝廷便制定了政策,凡是出海必须得有船引,没有船引便被视为偷渡出海,要受到严厉的打击。
这样的政策在普通百姓当中,迅速的起了作用,毕竟朝廷的威信还是很高的。
可是这种威信是建立在1中较为稳固的社会结构当中,当社会秩序受到1定的冲击的时候,这种威信就会大打折扣。
所以尽管朝廷对漳州的民间海商进行了严格的管控,但还是架不住有些人为了谋取利益而私自出海。
当有人从中获得巨大的利润之后,就出现了1传十,十传百的现象,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想要通过出海来改变自己的生活。
终于,当出海的人越来越多之后,引起了官府的注意。
而6行是漳州海防馆的知事,正是管理船引的官员,现在漳州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他自然是首当其冲的受到了连累。
“所以,大人您叫我来是?”
漳州海防馆内,林茂坐在6行的对面问道。
刚才6行已经给他讲了现在漳州的情况以及他所面临的处境,但是林茂并不知道这跟自己有何关系?
“我的处境你也知道了,现在你是漳州最大的海商,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6行面无表情的看着林茂。
林茂心里1动,不禁想起了前段时间宋向荣对自己的叮嘱。
他说现在海商发展已经越来越危险了,若是未来有朝1日朝廷关闭了月港的港口,那海商将受到巨大的打击。
难道现在那个危机就要来了吗?
“林茂?”6行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林茂的联想。
“哦,大人,对这件事情我的看法是这些百姓虽然违反了大明律法,但也是为了生机,只需适当管控即可!”林茂说道。
在生产方式没有发生改变的情况下,商品经济的发展是必然会冲击小农经济的。
所以现在这个局面,林茂也早有预料。
无论在任何时候,底层百姓都是最穷苦的1群人,而且也正是因为这份穷苦,所以他们很难越过规则的限制来改变自己的生活。
而统治者想要的是约束这些底层百姓,然后用他们的剩余价值来为自己服务。
1旦他们开始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寻求改变的时候,统治阶级就会制定很多的规则来限制他们!
对于这些东西,林茂知道,可是他却无法去改变。
毕竟他也只是1个商人,能力非常有限。
但是在6行问起他的时候,他还是尽量的为这些百姓说了几句话,只因为他知道如果官府的人用严厉的手段去打压这些百姓的话,那这些人将会非常凄惨!
“你的意思是让本官对这件事情放任不管?”6行眼神有些阴沉,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人误会了,我只是希望大人能用更柔和的方式来对待他们!”林茂赶忙解释道。
“这两天漳州城内来了两个人,1个是漕运总督,1个是明海卫指挥佥事!”6行突然说道。
听到这两个人,林茂眼神有些严肃起来。
这两个人林茂都认识,其中1个是他亲眼见过,另外1个则是有过1些联系。
明海卫指挥佥事,马子晋!
当初宋向荣便想撮合宋南烟和马子晋的事情,但是因为宋南烟对马子晋没有兴趣最后不了了之。
而这个漕运总督,就更加特殊了,朝廷2品大员!总管大明朝1切水利之事!
当初宋家担任漳州漕运转渡使便是由这个漕运总督批准的!
只是这样的大人物,为何会突然来到漳州?还是和明海卫指挥佥事马子晋1起来的!
这是1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当然更让林茂不解的是,6行为什么要将这件事情告诉自己呢?
自己只不过是漳州的1个商人而已,难道6行是想要介绍这个漕运总督给自己认识?
但是人家会认识自己吗?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更何况6行有这么好心?
林茂1边在心里猜测着,1边观察着6行的表情,想要看出1些端倪。
“这两个人同时来漳州,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情的!”6行接着说道,同时还瞥了林茂1眼。
听到这话,林茂心里顿时1震!
朝廷同时派出了这么两个重要的官员来漳州,看来是对这这件事情非常重视了!
最关键的是,马子晋这个明海卫指挥佥事的官阶和漕运总督比起来没有那么高,但是他代表的可是军权啊!
他如果带兵来,就说明这件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了!
若是最后这两人真的要对漳州的海商动手,那他这个漳州城最大的海商还能继续将生意做下去吗?
答案很明显是肯定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从漕运总督的角度来看,若是朝廷让他解决漳州的海商问题,那对林茂出手,将是收益最高的方式!
1旦解决了林茂,既可以震慑其他的海商,同时还能将林茂所积累的资产全部据为己有!
虽然这样的猜测有些黑暗,但是此时的林茂感觉自己已经成了1直待宰的羔羊!
1想到这里,林茂的额头上便冒出了不少的冷汗。
他赶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6行的面前恭敬的说道,“还请大人救我!”
6行既然今天将林茂叫到了这里,并给他透露了这么多的消息,那必然是站在林茂这边的。
否则他根本不用告诉林茂这些事情,甚至可以在两人到来的时候配合他们1起处理漳州海商。
所以林茂现在便将全部的希望放在了6行的身上。
6行见林茂终于醒悟过来,这才说道,“本官只是1个小小的知事?如何能救你?不过……”
林茂死死的盯着6行,等待他后面的话。
“不过你若是能解决漳州百姓的出海问题,说不定这件事情就过去了……”6行淡淡的说道。
话题点到为止,在给林茂提了醒之后,6行便不再多说了,而是让林茂自己去思考这其中的问题。
而他之所以会提醒林茂,则是因为现在的林茂和他们已经是1条船上的蚂蚱了!
漳州海防馆本身便是为了漳州的海商设立的,6行所掌控的船引又是控制这些海商的关键。
所以说,只要漳州海防馆还在,漳州内的海商都会收到海防馆的节制。
漳州海防馆的设立又是依托了月港开放民间海商才能设立的,而月港之所以能够开放,完全是朝廷对于闵浙1带士大夫的妥协!
所以归根到底,这其中是大明朝廷和地方阶级之间的斗争!
而这些地方阶级之所以要开放月港,就是因为海商能为他们带来大量的银子!
这些银子虽然有1部分要交给朝廷,但是大部分都被这些地方阶级给吞下了。
对这些地方阶级的人来说,百姓是愿意务农还是经商,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影响。
但是他们1定会保住自己的钱袋子!
而林茂就是他们的钱袋子之1,而且还是最大的钱袋子。
所以他们是不会让林茂被轻易的打掉的,同时也不会让月港和海防馆被关闭!
对于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林茂在离开海防馆的路上,已经差不多都捋清了。
他也明白了今天6行找他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林茂,海防馆站在他后面,甚至是整个漳州、整个闽浙1带的士大夫都站在林茂身后。
朝廷想要动他们的利益,没有那么简单。
在理清楚了这其中的关键之后,林茂心里松了1口气,虽然漕运总督代表的是大明朝廷,但至少他也不是孤立无援。
虽然这些士大夫不会为了林茂直接对抗漕运总督,但是至少他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林茂被轻易的拿掉。
而且林茂还有1个护身符,就是他背后站着的海商集团,现在整个漳州的海商,凡是通过海防馆,基本上和漳州的官府都有联系。
这些人平时交银子给海防馆,就是为了有1天海防馆能够庇护他们。
1旦林茂在他们的面前被拿掉了,那这些商人对漳州官府的信任将会大打折扣。
毕竟连交银子最多的林茂,这些人都保不住,以后还能保得住他们吗?
这些情况,都在无形中给林茂增加了1定的信心。
但是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他要怎样让漕运总督和马子晋无功而返?
这两个人是带着指令来的漳州,在没有完成要求之前,肯定是不会轻易的离开的。
而要让他们离开,只有解决他们的需求人,达成他们的目标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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