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陶冉相视一笑,去看老九的情况,老九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见我们进来,问道:“刚才外面怎么回事,我听到你们鬼哭狼嚎的。”
“没事,都过去了。”我说道:“你们刚才怎么解决那六个家伙的?身上的炸药呢?”
我突然发现老九绑在腰上的炸药没有了,老九说道:“你当我傻呀,真能自己去作死,那个炸药是空的,里面没药,装在腰上吓唬人的,派不上用场自然扔掉了,那六个家伙当然是我们合力解决的,这要感谢陶冉啊,这姑娘真有一手啊,不知不觉就给他们下了蛊毒,他们发作的时候我们就下手了,就这么简单,唉呀,林天易,你以后可要小心呀。”
老九话里有话,我当然明白,横他一眼:“你还是操心自己的事吧。”
练海棠的插曲让我们受惊一场,平静下来后大家各自找地方休息,过了一个宁静的晚上,第二天一早,我和陶冉单独离开,去了山间一处天葬场,出发之前我们打听了一下,原来这地方有个专门的天葬台,一些藏族人依然保持着天葬的习俗,在他们之中还有天葬师的存在。
天葬师是负责帮助同族轮回的人,他们会先把遗体送到佛学院由喇嘛念超度经,法王有所规矩,为死者念经超度,就等同于履行家人的义务,不能加重死者家属的经济负担,天葬师将尸体送到天葬台,虽然也有所收费,但只是属家属随意支付,所以,他们并不靠此为生,仅仅是当作一种神圣的责任。
两只海冬青的尸体僵尸在躺在后座,听不到它们的长啸声,我心底空落落地,据当地人说天葬台是鹫鹰汇聚最多的地方,放眼看过去,我们就看到了那座直耸入云的山峰,握着方向盘的手便收紧,身边的陶冉默不作声,到了山脚,我们停车带着海冬青爬到山顶,山顶的天葬台其实就是一处平坦的山顶,我们刚冒出头,晴朗的天空中,一片黑压压的秃鹫飞来,它们的目标明确,正是这个天葬台!
我和陶冉下意识地将头一低,那些鹫鹰对活人并不感兴趣,盘旋在天空的鹫鹰落在天葬台不远的地方,那些铺天盖地的鹫鹰也纷纷落在天葬台周围。它们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的尸体,却没有任何妄动。
天葬台上已经有一具尸体,四肢被折断,而且有明显砸过的痕迹,这是为了让鹫鹰更好地啃食,只是看了一眼,我便觉得恶心,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看似残忍,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天葬。”
我们回头,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他看上去六十来岁了,身材瘦小,“在这个地区,历代的首领去世这后会由巫师将尸体秘密运至最险要、最偏僻的地方藏匿,但唯独没有逃脱兀鹫的视野。天从人愿,首领尸骸运回天界的神圣使命,最终由兀鹫来意外地完成了。从此,兀鹫便成为唯一能将国王尸骸带到天界去的又一具有神奇功能的天神。这个传统由此流传下来。被兀鹫啃食尸体不是残忍,是救赎。”
那人扛着一具尸体上来,不理会我们背着尸体上了天葬台,他身着一身红衣,将尸体从尸袋里取出来后,便开始折尸体的四肢,他看似瘦弱却力大无穷,一下便折断一根手臂,又一响,又折断一根手臂,他又在尸体中央和两肩用力撕开皮肤露出肌肉,然后退开,秃鹫铺天盖地而下竞相啄食。天葬台上剩下骷髅时天葬师用石头将骷髅敲成骨酱揉成一团,秃鹫再次铺天盖地而下,食尽散去,红衣男子就开始行礼,像是在为这些秃鹫送行!
一切都结束了,那名红衣男子将双手背在身后:“要不要帮忙?”
我将两具海冬青的尸体拿出来,恭敬地放在他手上,红衣男子看了一眼,摇摇头:“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鹰。”
他抱着两只海冬青过去,只见所有的秃鹰都迎过来,貌甚庄严,红衣男子一愣,回头道:“从未见过如此的阵势,这两只老鹰是什么来头?”
我苦笑,只知道训服他们的人叫阿不江,但它们是从哪里来的,完全不可知,红衣男子将两只海冬青的尸体放在地上,双手合什,就在此时,所有的秃鹰一涌而上,一起抓起两只海冬青的身子,展翅飞起,眼看它们将海冬青带走,腾空在万丈高空,犹如一只送葬的大部队,带着海冬青的尸体远去……
红衣人看得目瞪口呆,我想他便是这地区的天葬师了,他双手合在一起,嘴里念念有词,直至那群秃鹰消失得无影无踪,才转过身来,恭敬地说道:“再见。”
我和陶冉仍像在梦中,刚才发生的一切太不真实了,事后陶冉还觉得有点神奇,天葬的想法是她冷不丁冒出来的,却让海冬青经历了一场最特别的“葬礼”,身后的红衣男子越走越远,我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再扭头看着消失的海冬青,才惊觉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陶冉说道:“它们会把它们带到哪里去?”
“不知道,难道它们原本就是这地方出生的?”我心下突然欣慰起来:“那些秃鹰好像认得它们。”
“如果是这样它们就算叶落归根了,”陶冉说道。
我闭上眼睛,听着山间的风声,心情莫名地舒适,陶冉说道:“林天易,我们该回去了吧?”
我看着海冬青消失的地方,点头:“回去。”
我们下车后又撞到那个红衣人,他的车子出了点毛病,正在胡乱折腾着,我们便邀请他搭我们的车子回去,将他的摩托车固定在车顶,坐在车上,他刚开始话不多,只是问我们打哪里来的,来这里做什么,后来就扯到海冬青上了,红衣人正是这地区的天葬师,他在车里感叹自己年纪大了,再干几年就干不动了,我便笑着问他这地方人烟稀少,一年能举办多少天葬,东扯西拉地,眼看就要到天葬师的家了,他突然来了一句:“对了,我看你觉得眼熟,以前来过吧?不,不对。”
我一愣:“我这是第一次来。”
“啊,长得真像啊。”道:“不过时间不对,我是老糊涂了,几十年前的事了,嘿嘿,刚才一瞬间勾起来了。”
我的背倏地挺直:“几十年前有一个和我很像的人?”
“记不清了,记不清了,就在这里,停吧,多谢了。”天葬师下车,我们帮他把车子取下来,目送他钻进低矮的房屋,陶冉回头道:“和你长得很像的人,这世上的人太多了,长得相像也很平常,不要想太多了。”
貌似我一定会想多一样,我耸耸肩:“可能只是凑巧。”
我们赶回医院,练海棠换了病房,虽然气色虚弱但是不再吐血,巴图一直陪在身边,两人言语不多,双手只是紧紧地握在一起,我在外面看了一眼还是回到老九的病房里,老九正在喝汤,是蒙洛在外面买来的,见我们回来,老九说道:“海冬青埋了?”
我将山顶的事情一一讲来,老九听得瞠目结舌,想坐起来又扯到自己的伤口,我去翻老九的背包将青虎会的药找出来替老九上药:“你现在心急如焚,伤早点好,咱们早点回去。”
原本还嬉皮笑脸的老九马上面色沉重,说道:“是啊,事情都解决了,可是对我来说,事情才刚刚开始,他们两个人不会一走了之,能在什么地方呢,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不会藏在哪个角落里不管自己的儿子吧?”
越扯越远了,我安慰了一会老九,便觉得困乏不已,躺在边上的病床上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病床的床板硬得吓人,一觉起来全身酸痛,双脚下地都不会走路了,慢慢习惯了简陋的环境,为了节省时间,陶冉联系华城让他先去搜K先生一行人最后的落脚地,我们则留在这里等待老九和练海棠的身体恢复一些,十天后才踏上返回帝都的路程。
在这十天中,华城已经完成了一些事,比如找到了最后的落脚点,在那里发现了林教授和K先生的尸体,并且将现场的物证取证化验,当我们回到帝都时,直接去了警局的太平间,抽开雪柜,看到林教授面如霜,硬僵的身体,老九不自觉地靠过去:“我的老大哥,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另一边,练海棠对着雪柜里的父亲,百感交集,自己憎恨了一辈子的父亲只是个傀儡,而他从来没有机会表达自己对女儿真实的情感,也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子,终其一生,都只是行使了傀儡的义务,就这么匆匆离世,我不知道练海棠作何感觉,在我这个外人看来,这是一件憾事,永远无法弥补的憾事。
离开太平间,我们去了证物室,所谓的证据并不能帮到我们什么,里面没有老九父母下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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