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更熟悉的房间，在这里生活的十八年，是人生中不能轻易否认的存在。
路明飞走上前，盘腿坐在地上，旁边小胖子手忙脚乱地摁着手柄。
“上劈！上劈！劈的时候往上看！”
“你躲啊，怎么还往上撞呢？”
“大招大招，你光放平A怎么回事，快回血！没命了！”
看着游戏角色毫无章法的乱窜，右上角代表生命的符号灭了一盏又一盏，路明飞在一旁急得指手画脚。
路鸣泽玩得是时下爆火的单机游戏，空洞骑士，呆萌的小骑士游荡在复杂的虫穴里，手里拿着根牙签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保护所谓圣巢，没有灵魂的容器，作为武器而生。
没有可以思考的智慧，
没有可以屈服的意志，
没有为苦难哭泣的声音。
前段时间，路明飞为打发时间，玩过这个游戏，花了整整一周去通关，由没有收集到一个名为“虚空之心”的道具，路明飞小骑士的结局走向了永远黑暗。
气得路明飞摔了键盘。
我回去捡还不行吗，你给我放出来！
路鸣泽打得浑身是汗，听到路明飞喋喋不休的指挥，没好气得把手柄往路明飞怀里一扔：“你来，烦死了。”
“看我秀啊。”路明飞拿起手柄，熟练地操作起来。
头顶风扇呜呜转着，带动书桌上课本页脚跳跃，杯子里的冰块偶尔碰撞，晶莹的水珠缓缓滑下，窗外蝉鸣此起彼伏，盛夏的味道穿过玻璃窗，洒在二人身上。
小骑士在路明飞手里仿佛打开了任督二脉，摸清boss技能后，路明飞几乎可以无伤通关。
可惜路明飞没有通关结局的打算，狗屁的虚空之心，他操作着小骑士在巢穴里到处溜达转圈，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连街边小车都给扬了，因为带了钱钱飞来的护身符，所以这一路他都像个收租大爷一样叮叮当当。
“这么多世界，你没有一个心动的吗？”小胖子路鸣泽支着下巴。
路明飞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你也是恶魔销售员？恕我直言，你的手段低一点。”
“哦？”
“能不能别顶着别人弟弟的脸这么做作。”路明飞在迷宫里左右闪避，提防着从黑暗里冒出的蜘蛛，“你就是白王吧。”
小胖子摸了块西瓜，愤愤地咬了一大口，淡红的汁水从嘴角流下，不再答话，房间里只剩路鸣泽咀嚼果肉和敲击按键的声音。
片刻沉默后，路明飞忍不住往旁边看去。
小胖子闷闷出声：“能别加那个吧吗……”
路明飞闻言失笑。
“你其实一直都是清醒的对吗？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为什么会留不住你？”小胖子晃着腿。
“因为你只能根据我的记忆来创造人物，我对他们……其实了解的也不多。”路明飞淡淡地回答，像是在讨论什么无关痛痒的小事，“我只是忍不住想多些回忆。”
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又能了解多少呢，与他们仅仅有一个相识罢了。
“那有什么关系，所思即所见，所见即所得，你觉得是真就可以是真，意志决定物质。”
“看不出来你还是唯心主义。”路明飞揶揄道。
小胖子挺了挺胸：“那是，再怎么说我也是第五元素。”
“喂，如果我说能想办法帮你复活他们呢？”
路明飞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游戏上，听到这句话，他不小心摁错了键，小骑士在草丛里丢了一条命。
“别傻了，我没收你租金就不错了，你给我老实待着。”
路明飞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回血，如果真的有复活他们的办法，路明飞会毫不犹豫地给出代价，但是小恶魔只是怜悯地看着他。
你来晚了，哥哥。
小胖子笑笑：“物质与精神，肉体与灵魂，这就是组成人类的东西不是吗，你的另一位弟弟如果能搞定物质，我就能完成精神的部分。”
闻言，路明飞放下手柄，冷冷看向身边人，瞳孔金芒流转，君王不怒自威的暴怒点燃了空间，熟悉的房间顿时扭曲。
“就凭你和你那些可笑的人偶？”
如果觉得人类是如此简单的存在，那所谓神，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明明都坐在地上差不多高的二人，路明飞在这一刻，高高在上地倾轧过面前的小胖子。
“你真的觉得是我在操控他们吗？”小胖子路鸣泽强撑着与路明飞对视，嘶哑地回答，“他们不会同你说话，你靠近的时候会换上丧服，这蹩脚的舞台剧不是我写的。”
“是他们在提醒你……”
小胖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在最后一句话音刚落时，路明飞周身威压散了，白王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
“你的意思是他们的灵魂，在你手上？”路明飞眯眼，话语里溢出杀气。
“唉……真不让人省心啊。”
半空中传来熟悉的声音，路明飞缓缓抬头，地上的白王顿时瑟瑟发抖，没了之前的从容与自信。
衣冠楚楚的小恶魔“嘿咻”一声落在床上，精致的西装同地上邋里邋遢的二人形成鲜明对比，路鸣泽在空中一抓，手里瞬间多了条白色的长蛇。
“我怎么感觉别人骗你这么容易啊？哥哥。”
路明飞看着笑眯眯的小恶魔，轻叹一声，闭眼掩下失落，转身开门离去。
不是亡魂在提醒路明飞，而是白王没法骗过路明飞，在潜意识里路明飞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
见证了所有的死亡，目睹了一切的落幕，每次靠近回忆，都能闻到死亡的气息。
轻飘飘的一句复活，让一切太过廉价。
不管是谢谢，还是对不起，他都没机会在说出口了。
故事戛然而止，不会有后续。
“看在你每天给哥哥讲睡前故事的份上才放过你的，怎么敢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呢？”金色的竖瞳像猫一样盯着殊死挣扎的白蛇，手上慢慢用力，欣赏着猎物在绝望中窒息。
“乖……”
远处，某医院病房。
苍白瘦弱的少女猛得睁开眼，面上呼吸器染上薄薄的雾气，枯瘦的手臂因为插针吊水而留下的青青紫紫，无不诉说着她的苟延残喘。
“医生！医生！我女儿醒了！”
中年妇女几乎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间，长长的走廊回荡着她的兴奋和焦急。
〔小剧场〕
路鸣泽：知道我为什么赚业绩这么费劲吗？
路明飞：？
路鸣泽：因为我从来不给哥哥空头支票啊，说能做到就一定能做到，到头来还是比不过外头的小妖精，嘤嘤嘤……
路明飞：……
嘤嘤你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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