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枝还在低低泣泣的哭着,她陷在前世的悲剧中无法自拔,亲眼看着父兄,还有嫂嫂他们,一个一个死在她面前。
“爹爹,阿兄,嫂嫂……”她拼命的嘶吼,想要救下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画面一转,她回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天,风那么冷,被掩盖了十数年的真相,就那样摊在她面前,她好恨,好恨……
“……”突然一阵箫声入耳,轻柔,涓细,宛若渺渺轻烟,声声入耳,似山涧清泉缓缓入心,仿佛能荡涤这尘世所有忧愁。
渐渐的,她竟平静下来,从前世的画面中割裂出来,虽眼角噙着泪珠,但呼吸平稳,沉沉睡去。
箫声一响,玲珑惊得差点从屋顶摔下来。
这是……主子的箫声!
看来霍岑说的不错,主子想要挖世子的墙角……
云水苑地处偏僻,一墙之隔,一人长身玉立,似要融入夜色中,玉箫横在唇边,狭长的眸子仿佛月光倾洒,温柔到了极致,与他周身疏冷薄凉的气息,格格不入。
数步之遥,霍岑恨不得自戳双目,这还是他家那位被誉为高岭之花的大人吗?
更深露重,匆匆而来,只为了给梦靥缠身的世子夫人吹奏一曲,以曲安神!
想起那堆积如山的公务,他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完犊子了,大人彻底栽了……
主子来了,玲珑自然得来拜见一番。
哪怕知道顾南枝已经不在梦魇,箫声依旧,谢逆目光坚定而温柔,幻想着她恬静的睡颜,他嘴角轻勾,连日的疲惫,一扫而尽。
一路上,江临月始终捏着一把汗。
马车刚驶出京都不远,突然一阵颠簸,裴洛白下意识伸手去扶她,就在那时外面响起一阵惊呼,“不好,有刺客,快保护世子!”
兵刃相交的声音随之而起。
裴洛白心头一惊,“什么!怎会有刺客?”
他不过一个没落侯府的世子,有什么值得刺客追杀的!
难道……是首辅大人知道他无意撞见他与顾南枝在一起,要杀他灭口?!
他瞳孔一缩,撩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刀光剑影,追杀他的足足有十数个刺客,而他只带了江陵与四个护院,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快,调转方向回京都。”
“世子……我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江临月一贯是个柔弱的,这个时候她倒是不怕了,她轻轻放下谦哥儿,其实谦哥儿已经醒了,只是他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对,月儿,我会保护你们的。”
“砰砰砰……”裴洛白话音刚落,数支弩箭破空而来,他脸色凝重,低声咒骂了一句,抽出随身携带的软剑,挡在江临月与谦哥儿面前。
突然一个刺客追了上来,他纵身一跃跳上马车。
裴洛白一面抵挡四面八方射来的弩箭,一面与那个刺客打斗,本就十分吃力,怎料又有一个刺客追上来。
他分身乏术。
寒光一闪,眼见那个刺客手里的长剑,就要刺入他的胸膛。
“显哥哥小心!”江临月奋不顾身扑了上去,张开双臂挡在裴洛白身前。
“噗嗤……”利刃刺破皮肉的声音很是沉闷。
“月儿!”等裴洛白反应过来的时候,江临月已经倒在血泊中,眼见她就要摔下马车,裴洛白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紧紧把她拥入怀中。
车夫拼命的挥着手里的鞭子,抬眼望去已经能清晰的看到城门。
“撤!”见已经错失了良机,追在后面的刺客,头也不回转身没入夜色中,就像是几滴浓墨注入漆黑的夜色,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
“显哥哥,我是不是就快要死了。”江临月靠在裴洛白的怀中,她腹部中了一剑,鲜血如注,说话间嘴里涌出一股鲜血。
裴洛白眼底铺着一层刺眼的红,他用力摇头,“月儿,你不会死的。”
“显哥哥,便是死,我也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毫不犹豫挡在你面前。”江临月气若游丝,她脸上不带一点恐惧,有的只是赴死的从容,宛若秋水般的眼眸含情脉脉注视着裴洛白。
“咳咳……”随着剧烈的咳嗽,大片大片鲜血在她唇畔绽放开来。
“月儿……你不要吓我,我不要你死,我答应你的事还没有做到,你还要做侯府的当家主母,你一定要撑住!”裴洛白真的怕了,他双手颤抖的厉害,看似多情实则最是薄情的眼中集聚了一层淡淡的水汽。
“显哥哥,我不想离开你和谦哥儿,在我死后,你能不能为我选一处离你们很近的墓穴,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你答应我好不好?”她紧紧抓着裴洛白的手,苦苦哀求道。
“好,月儿,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裴洛白声音落下,江临月嘴角含笑,缓缓闭上了眼。
“月儿,月儿……我求你醒来好不好?”看着江临月垂下去的手,裴洛白还以为她死了,心里的那根弦彻底绷断了,他疯了一样拼命摇晃着江临月。
全然没有注意到,江临月的指尖颤了颤……
得知裴洛白总算将那两个祸害送走了,老夫人双手合掌,嘴里振振有词,“阿弥陀佛,感谢佛祖庇佑。”
谁曾想她这边还没念完呢!
孔妈妈便着急忙慌走了进来,她语调极快,在老夫人面前说了一通。
老夫人面色阴郁,狠厉的眼中折射出一道冷光,她就知道这个江临月,不是个省油的灯,“好一出苦肉计,再想送走他们可就难了。”
兀的,她浑浊的眼骤然一转,冷笑出声:“既然她这么喜欢侯府,就让这里作为她的埋骨之地吧!”
老夫人眼神冰冷瘆人,在孔妈妈耳边低语了几句。
“……”余音袅袅,暗藏了一抹相思的箫声,与夜色相伴,直至快该早朝的时候,那人才带着一身浓重的雾气离开。
一夜好眠。
自顾南枝重生归来,还是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她不禁想起那闯入她梦中的箫声,于是,看着秋辞问道:“昨晚你们听到箫声了吗?”
夏令睡眼惺忪,揉了揉眼,“怎么没听到,也不知谁这么无聊,在我们院子外吹了一夜的箫。”
顾南枝眨了眨眼,原来不是梦境,她略略抬眼,朝外看了一眼,究竟是谁在外面吹了一夜的箫?
从秋辞嘴里得知,昨晚裴洛白抱着浑身是血的江临月,惊慌失措回了侯府,且不眠不休守了她一夜。
顾南枝勾唇一笑,“我就知道,她不会让我失望的。”
给老夫人和赵氏请安之后,她带着婉兮去了揽月阁,江临月以身相护,救了裴洛白一命,她们不去看看说不过去。
婉兮跟在她身后,笑语盈盈,“这个月姨娘,倒是个厉害的主,这以后的日子,可有的热闹了。”
顾南枝回眸给了她一个笑,这不正是她们想要的吗?
那一剑看似凶险,实则并未伤及要害,不过失血过多,身子孱弱的厉害,江临月还没有醒来。
裴洛白眼底布满红血色,下巴一片青色的胡茬儿,整个人看上去疲惫的很,见顾南枝与婉兮来了,他缓缓抬眸。
视线落在顾南枝身上的时候,他眼底掠过一丝暗芒,面上波澜不显。
四目相对,顾南枝浅浅一笑,带着婉兮上前给他行礼。
“呕……”起身的时候,也不知怎的,婉兮脸色煞白,捂着腹部突然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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