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之后,裴洛白的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他双手负在身后,嘴里哼着愉悦的小调。
入夜后,顾南枝收到裴照江的信,她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拜师之后,周大儒为他联系了岳麓书院,岳麓书院那边已经给出回信,破例让他这个时候入院求学,不日他就要动身前往岳麓书院。
顾南枝很是为他高兴。
昔年那个在侯府夹缝求生的少年,终于走上一条前程似锦的坦途。
只是,她有些好奇,周大儒名声在外,为何舍近求远?
她压下眼底的疑惑,抬眼朝外看了一眼,得知裴洛白回来之后,她一直在等,等他来质问谢逆的事,可他却迟迟没来。
她已经猜出裴洛白下午去了哪里!
他既然撞见了她与谢逆在一起,怕是已经想到,陈陆两家的事,皆有谢逆的手笔。
所以……他这是怕了吗?
她讥诮一笑,心底涌上一抹担忧,裴照江到底是裴家的人,一个孝字就能把他压死,这件事他总得禀一声老夫人,若她与赵氏知晓,定会从中作梗。
装病这事,老夫人熟练的很,万一她提出要让裴照江侍疾,他连个不字都不能说!
她如水的眸子,泛起幽冷的光泽。
裴洛白今晚就要把她和谦哥儿送到庄子上,江临月又岂会坐以待毙?
春日咋暖还寒,夜黑如墨。
揽月阁的假山后,一高一矮两道人影交错。
“阿陵,我求你了,你再帮我最后一次好吗?老夫人和赵氏是绝不会放过我的,若我留在侯府,尚有自保之力,若真到了庄子上,只怕我和谦哥儿前脚刚到,后脚就会无声无息死在那里,你忍心看着我去死吗?”夜色中,江临月眼中的泪泛着动人的流光,她伸手拽着江陵的衣袍,苦苦哀求着他。
江陵紧抿着唇瓣,黑漆漆的眼中情愫一点一点破冰而出,“阿月,你也看到了,裴洛白并非良人,我带你和谦哥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好?”
江临月沉默不语,她缓缓松开江陵的衣袖,像是一头愤怒的野兽,凶狠的盯着他,“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意帮我,阿陵你便不能一直全心全意对我好吗?你扪心自问入侯府后,我可曾求过你一次,哪怕前些日子我过的跟条狗一样,既如此你就看着我去死吧!我不怨你,真的,一切都是我的命数。”
语罢,她转身走的决绝,充满算计的眼眸中,溢出丝丝冷笑,心里暗暗数着,“一,二……”
她才走了几步,被她扔在身后的江陵突然开口,“阿月!”
江临月脚下一顿,脸上尽是得逞的笑容,她就知道江陵一定会妥协的。
为何一定要选在夜里,送江临月与谦哥儿去城外庄子上?
这是为了避人耳目,白天裴洛白才当众收她为妾,不到一天的功夫的就要把人送走,难免叫人多想。
江临月已经收拾好东西。
戌时中,裴洛白如约而至。
谦哥儿服了药,已经睡着了,到底是自己的骨血,裴洛白还是心疼他的,他亲自抱起谦哥儿,江临月跟在他身后,她抬眼悄悄看了江陵一眼,见他微微颔首,她嘴角洇开一抹笑意,乖巧的跟着裴洛白一起出了侯府。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云水苑。
彼时,顾南枝沐浴后,波光潋滟的杏眼难得噙着几分慵懒,她随意歪在贵妃榻上,如墨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夏令正在给她绞着头发,一点一点挤出里面的水汽。
她抬眸看了秋辞一眼。
秋辞给了她一个含笑的眼神。
屋里焚着安神香,渺渺轻烟无声的消弭与空气中,一缕若有似无的浅香,叫人心静如水,顾南枝躺在榻上,缓缓闭上眼。
自从重生归来,她便不喜欢有人守夜。
嗅着安神香,她很快入睡。
玲珑百无聊赖躺在屋顶,望着黑漆漆的夜空,第一百零八次无声叹息,这究竟是她的命格不好?还在主子脑子有病?亦或者是她上辈子,嚯嚯了什么良家妇男?
才遭此报应?
断送了大好的前途,来守着个弱唧唧的小娘子!
在她第一百二十次叹息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那悲痛欲绝的哭声,像是绵密的针刺入心头,无端叫人窒息,她皱了皱眉头,想起主子的吩咐,挑开一块瓦片,凝神看去。
屋里一灯如豆。
只见榻上的女子面色煞白,她紧闭着眼,像从水里刚捞上来一般,冷汗把头发都打湿了,委屈之余脸上带着滔天恨意,嘴里不停呜咽出声。
原来是……梦魇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刻都不敢耽搁,立刻给霍岑传信。
今日太子遇刺,圣上震怒,谢逆自从回府便在书房处理公务,连晚饭都没有吃,霍岑收到这个消息后,正犹豫不决,要不要禀告大人。
在他的印象里,那些柔柔弱弱的女子惯爱哭的,高兴了哭一哭,伤心了哭一哭,一日不说三回,总是要哭上一回的。
这算什么大事?
“何事?”倏的,书房传来谢逆的声音。
霍岑只能硬着头皮进了书房,把玲珑传回来的消息,递给谢逆。
谢逆一目十行。
“为何不早告诉我?”他眉眼疏淡矜冷,眼尾轻佻,勾勒着淡淡的杀戾。
霍岑只觉得后脖颈一凉,他正准备狡辩,哦不,是解释几句,就见谢逆推开面前堆积如山的公务,骤然起身,拿起玄色披风随意一拢,取下挂在墙上的箫,推门大步融入夜色中。
霍岑双目微睁,大人这是要去哪里?他拔腿就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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