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昀和李氏母子俩的对话云蕖无从得知，可近来李氏乖巧得让她心惊，很是诧异之后特意派人去打听。
如意被颜嬷嬷叫来，她微笑着站在云蕖面前，行礼过后就等着云蕖问话。
“我想问问你，最近你们李格格遇见什么事了吗？我瞧着她性子忽然变了，就想要是生病的话还是不要拖着，早日让府医瞧瞧，也好有个对策。”
云蕖对如意印象很好，知道她不是不分是非黑白的人，于是问话的时候就没想着委婉。不过她没有很严肃，脸上淡淡的笑容让如意很放松。
如意跟着笑起来，她脆声回答：“回福晋，李格格不是病了，而是被二阿哥讲的道理说服了，所以才会有这般改变。”
云蕖很想知道弘昀说了什么，才会让李氏收起她随时都像战斗鸡似的神情和姿态，脸上的笑容不似以往张扬，竟然诡异地带了几分温婉。而且在自己提起金玉院下人多嘴的时候，李氏也赶紧姿态低微地认错，又是保证又是反思的，很难让云蕖不认为她是不是憋着什么坏招。
如意把弘昀说的话好心给云蕖复述了一遍，再次肯定道：“福晋，李格格应当没想做什么，要是您还不放心的话，奴才一定看好，有什么苗头赶紧通知您。”
“既然是二阿哥说的话，李格格听进去也还算正常。”云蕖想起李氏那个性子，能听进去的话很少，她和胤禛都排不上号，如意和弘昀倒是有本事，“你也不必看着李格格了，你是在她身边伺候的人，要是让她知道，说不定会记恨上你和我，你就安心当差吧，其余的不必操心。”
如意一走，云蕖就笑了，叫来清竹：“从小库房里挑方砚台，并上几样有趣的玩意给二阿哥送去，这孩子很出乎我的意料，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今天逃课出去蹴鞠了，被他亲大哥看见，远远地用手指点了点他，警告之意隔着很远的距离汹涌而来。
弘昀猛地一个激灵，心里暗叹不好，一下书房就马不停蹄赶来春晖院认错。
“大哥……”面对弘晖，弘昀远远没有面对李氏时的淡定从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弘晖在练字，没看他也没说话。
弘昀咽了咽唾沫，乖巧地挪过去，元六让开位置，他就接过墨块给弘晖研墨。
“为何不好好上课？”
紧张的气氛中，弘晖终于搭理一下他了。
“我上个月一整个月都没和他们蹴鞠，今天很想去就去了……”
弘昀还算老实，也没找其他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实话实说后，他还是有些忐忑，用余光不停打量弘晖的脸色。
一颗心上上下下带着害怕，弘昀听弘晖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我记住了！”弘昀立马欢快起来，放下墨块招呼候在外面的万庆，“快给我把课本拿进来，我今日就在大哥眼皮子底下读书，不背下这篇课文我不吃饭！”
弘晖不为所动，弘昀悻悻地摸摸鼻尖，安生在书桌另一侧坐下，像模像样地把书摊开，认真默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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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晚，据说朝堂上关于立太子的呼声已经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几个阿哥的支持者互相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康熙对阿哥们的态度还是很迷惑，今天叫这个陪着用膳，明天就能和另一个相谈甚欢，实在让朝臣们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户部在整个朝廷体系中地位重要，胤禛平时就很忙，基本没有清闲的日子过。
到了多雨的季节，南方好几个省份阴雨连绵且没有停歇之势，地里的庄稼长势不好，百姓今年的收成肯定不会很好，各地叫苦不迭。
国库空虚，还要接济地方，户部被各部官员缠着拨银，费尽口舌互相拉扯，终日不得清净。
胤禛被吵得脑仁疼，早就过了用晚膳的时候，他肚子里还空空荡荡。
苏培盛去提膳还没回来，梁九功带着几个小太监来找胤禛。
“四爷，皇上让您去一趟乾清宫，有要事和您商量。”
胤禛揉揉眉心，很快把眉心的疲惫压下，“走吧。”
好在康熙还有点良心，知道胤禛认真起来废寝忘食的性子，在乾清宫摆好了晚膳，至少还让胤禛用了点东西才说正事。
“江苏等地已经持续下了半个月雨了，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康熙捻着手中碧绿的佛珠，眉目压低，威严的脸上满是担忧，“钦，老天有所不满，需要去泰山祭天，可朕最近腿疾复发去不了，所以想让老四你代朕去一趟，你觉得如何？”
胤禛手指倏然握紧，黑眸抬起。
康熙似是下定决心：“思来想去，唯有你最合适，怎么，老四你要推脱吗？”
能去泰山祭天，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走这一趟回来，太子之位就不用争吵了。
胤禛深呼吸几下，俯身跪下：“皇阿玛吩咐，儿臣不敢不从，儿臣愿意走这一趟。”
筹谋已久的位置，在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某个黄昏忽然落到自己手上，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得来不费吹灰之力。
就连胤禛，紧张那一瞬后，内心也是无比平静，一点激动的情绪都找不到。
可他身上的伤，经历过的苦难，受到过的恶意揣测和攻击都是真的，曾经锐利无比的一切，即将因为胤禛身份的变化消散无踪，唯有他自己清楚，一路走来有多么不易。
“朕老了，大清的江山迟早要交到年轻人手中。”康熙话语悠长，凝视着远处，“胤禛，朕望你不辜负朕的期望，不辜负天下黎明百姓。”
胤禛郑重磕头行礼：“胤禛以性命发誓，必将天下大义放在心间，所作所为皆为大清百姓。”
康熙幽幽叹息，不知何时起，他的双鬓已经染上花白，眉间的皱纹越来越深。
“除此之外，朕还希望你对兄弟手足留有一丝温情，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取其姓名。”
他之所以会选择胤禛，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看中胤禛重情义这点。
失去了一个又一个儿子，康熙或许也后悔过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有些东西，失去后再也不能挽回，遗憾永远留在心里一辈子。
皇家也有情义啊，他怎么会不心痛。
胤禛沉沉应道：“是，儿臣谨记皇阿玛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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