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的婚事成了头等大事，不仅云蕖多番出府交际，德妃也开始给他打听谁家有合适的姑娘。
一个接着一个见了不少小姑娘，德妃看得眼花，却还拿不定主意。
“老四家的，你是弘晖的额娘，依你看这三家的姑娘如何？”德妃让李嬷嬷把几张画像递给云蕖。
“本宫见过她们额娘，都还算明事理，想来教出来的女儿一般不会差，你要是觉得还行，就让人去查查，咱们捡着最好的给弘晖挑。”
给十三岁的小少年选未来福晋，阵仗搞得像选妃，云蕖替弘晖感到惶恐：“娘娘对弘晖重视让其妾身自惭形秽，弘晖小小年纪，姻缘一事也讲究缘分，妾身想，等他们再大点，弘晖懂事了，让他自己做主吧。”
她还只是想给弘晖留意好姑娘，德妃就已经想让弘晖定下了，思来想去，云蕖还是认为不妥。
以后要相携一生的伴侣，不奢求两情相悦的情况下，至少要互相看得顺眼，才能免去今后无端的吵闹和摩擦。
说着，云蕖拿着画像的手指紧了紧，她笑道：“而且妾身想着，弘晖知道了恐怕会内心不安，也害怕四爷责怪弘晖铺张扬厉……”
德妃沉浸在美滋滋抱重孙的幻想中，乍一被云蕖提醒，才忽地回过神。
如今胤禛还不是太子，她要是把给弘晖选未来福晋的事办得太过张扬，恐怕会惹出是非，实在是不妥当。
“是本宫思虑不周了。”
德妃抬手，云蕖把画像递回给李嬷嬷，“并非是娘娘思虑不周，娘娘对弘晖心意妾身会代为转达，一定让弘晖来您面前好好感激您。”
“你让他来感激本宫作甚？本宫是弘晖的玛嬷，不足挂齿的小事也值当我乖孙的感激？你可别去打扰他读书，不许给弘晖说！”
弘晖在德妃心里的位置或许比胤禛还高，云蕖暗自咂舌。
可德妃不让说，她不可能不给弘晖提一下。
弘晖从来都是低调不张扬的性子，云蕖提起的时候也就并无说教之意。
她开玩笑似的轻快道：“我们弘晖马上是大人了，好多人都在操心你的婚事了，你玛嬷就很上心，认为只有天下最好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你呢。”
云蕖一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弘晖。
弘晖被看得脸红，羞赧道：“额娘，我还没遇到，遇到了再给您说。还有，玛嬷对我也太盲目了，我其实也有很多缺点，十全十美的人我也配不上。”
自我认知清晰，这也是弘晖的一个优点。
人无完人，他本身就不是完人，更不能强求未来福晋有多无可挑剔。
云蕖点点头，面露赞许：“身为男人，最不应该的就是盲目自信，弘晖的这个美德要一直保持住，要是以后不小心忘了，额娘可还是要揪着你的耳朵提醒的。”
大男子主义要不得，盲目自信认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儿也要不得，她最听不得男人说这些话做这些事。
弘晖是她的儿子，云蕖要从思想上杜绝他成为那样让人讨厌的人。
弘晖从正院出来，到了春晖院的门口忽然停住脚步，转头去了胤禛的书房。
“阿玛，您觉得您是天下最完美的男人吗？”弘晖诚恳地盯着胤禛的眼睛问。
胤禛放下毛笔，“你想问什么？”
弘晖小声催促：“您先回答我的问题。”
胤禛审视着他，停了好几秒才认真作答：“不能算是最完美的，没有完美的人，但你阿玛我在男人里可以算头几名了吧？没什么不良嗜好、品性也端正、能力尚可……”
他很自信，说起来的时候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这让弘晖坚信，他阿玛说的绝对就是心里想的，并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阿玛，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胤禛掀开眼帘睨了眼弘晖，“说。”
“我想请问您，要如何才能变得像您这般自信？”
这小子说话的时候表情不太对，胤禛忽然意识到，或许他的本意不是请教，而是某种复杂的疑惑。
“……你从哪里来？”
“额娘那里。”
胤禛吸了口气：“听你额娘的。”
弘晖忍俊不禁：“您怎么知道额娘给我说了什么？”
“哼，”胤禛傲娇地轻哼，“猜到了点。”
“嘿嘿，”弘晖跑到胤禛身后，殷勤地给他按摩肩膀，“额娘说不喜男子说些自大的话，儿子觉得，阿玛并不是自大，而是就事论事，您就是儿子见过最好的阿玛，哪儿哪儿都好，儿子非常崇拜您……”
胤禛闭着眼享受儿子的孝心，还不忘嘱咐：“阿玛方才说的话只是给你个错误的示范，不必给你额娘说，听见没有？”
弘晖在他身后笑得肩膀都颤抖了，他憋红了脸，故意问胤禛：“那要是再给您个机会，重新回答那个问题，您这次准备如何说？”
“咳咳……于心性的修养上，每个时段都会有不同的体会，任何自我评价，或许都将在未来的某一天被推翻，我并不是个完美的人，但我有一颗想无限接近完美的心，也会在每一天自我反省，自我督促。”
弘晖啧啧啧几声，向胤禛竖起来大拇指，“您真厉害！”
胤禛扬起唇角，拍开他的手：“还是要真诚，阿玛说这些并不是教你如何应付未来的福晋，而是想说，就算不是为了别人，为了自己也要一直保持进步。就像读书一样，懈怠一天，要花好几天才能追上。”
“人生短短几十载，碌碌无为者众多，阿玛不能去批判他们的选择和无奈，但弘晖你不一样，身份、见识、从小受到的优待，这些东西归根结底来自百姓，它们不能是你吹嘘的资本，而是你未来该承担起的责任。”
胤禛一番话似是弘晖于茫茫浓雾中明亮闪烁的灯火，让他终日迷茫思考的问题有了答案。
读书是为了什么？为了有点学识后更好地为皇室成员这个身份再镀层金光吗？
不是的，读书为修身、为明理、也为回馈国家，回馈这片辽阔国土上的所有百姓。
这才是他身为爱新觉罗氏子孙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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