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憨生得身量一般，略有些发福，须发皆白，少说也有五十来岁了。他见到凤子烨，便是一笑道：“老奴知道王爷并不是想为邓太妃登台做戏，而是为了引一个人出来。”
凤子烨听罢，神情顿时严肃起来：“你说什么？”
“王爷要引的那个人，就是我。”大憨忽然站直身体，原本不高的身量，陡然如撑开了一般，高大了至少两圈，直逼凤子烨的身量。
这一下，顿时把秋雁吓了一跳，忙跑过来挡在凤子烨身前，口里大叫道：“来人啊！有刺客！”
“呵呵，老奴可不是刺客。”大憨呵呵笑着，也不上前，而是负手站立，一脸悠闲模样。
不多时，秋云凌、宁管家、闫嬷嬷等人带着下人而来，进了屋子，只见站着一个人，有几分眼熟，仔细一打量，纷纷愣道：“你是大憨？”
“不错。”大憨点点头，“引得王爷发病的人，便是我。”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管翠绿的小笛子，似木非木，似玉非玉，凑在嘴边吹了起来。
114、垂死挣扎
“呜……”
奇异的曲子飘扬出来，其他人还没如何，凤子烨立时身子一僵，目光变得僵直，一抹戾气从他的眼中迸发出来。
“住口！”宁管家顿时大怒，指挥着下人去抢大憨手里的翠绿小管。
大憨不等众人扑来，便将手腕一转，收起小管，随即身形一挪，避开众人的围攻。
见他如此矫健，众人全都吃惊地睁大眼睛：“你！真的是大憨？”
大憨是个很木讷、呆憨的人，当年老秦王和老秦王妃时常叫他站在空地上，在他头上搁一只苹果，夫妇两人比赛谁的箭法好。
府里那么多下人，都不敢接这个差事，只有大憨敢，并且站得极稳。众人都调笑他，呆有呆的好，换了别人可站不住，那时大憨只是憨笑挠头。
这么木讷、呆憨的一个人，怎么忽然变得如此敏捷？
若非他的衣着打扮跟大憨一样，并且五官模样并未大变，众人简直不敢认！
“便是我。”大憨的身形很是敏捷，一边躲着众人的围捕，一边笑得诡秘，冲凤子烨的方向看了一眼：“你们再不拦着，他要把闫嬷嬷杀了。”
众人闻言，顿时吃了一惊，转头一看，凤子烨不知何时把闫嬷嬷擒在手里，手臂勒着闫嬷嬷的脖子，闫嬷嬷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快要翻白眼了。
“快放开嬷嬷！”秋雁大惊失色，在一旁又掐又打，掰着他的手臂。
宁管家连忙指挥人制住凤子烨，救出闫嬷嬷。
眼见众人乱成一团，大憨的脸上渐渐绽开一抹诡秘的笑容。
“你快叫公子恢复原状！”宁管家从人群中挤出来，冲大憨道。
凤子烨受了曲子影响，整个人失去神智，抓住什么便不放，偏又力大无穷，很快手臂上的伤口都崩裂了，将他的袖子染得血红一片。再这样下去，只怕他失血过多，要对身子有极大的损害！
“呜……”大憨没有说话，只是拿出翠绿小管，又吹起了曲子。
他这回吹的与方才的迥然不同，没多时，凤子烨便逐渐安静下来，迷乱疯狂的眼神也恢复了神智。
“我怎么了？”清醒过来的凤子烨，只觉手臂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两只袖子都被鲜血染得通红，顿时吓了一跳。
秋雁吓得都哭了，忙去翻止血药和纱布。
闫嬷嬷被他勒了一番，气还没喘匀，坐在椅子上，抚着胸口顺气。
其他人有的被凤子烨扔在地上，摔得还没爬起来。有的被凤子烨踩在脚下，挣扎着翻身。很少几个仍站着，也是一脸惊惧。
“你到底是谁？”只一念间，凤子烨便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怒目看向大憨。
大憨一笑，脸上的老褶堆成一朵菊花：“公子不必问我是谁。只要知道，我手里有这个即可。”
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手中的翠绿小管。
“拿来！”秋云凌伸手去抢，被大憨躲了过去，顿时脸上阴沉如水。
大憨虽然年纪老迈，身形倒是灵活，手中握着翠绿小管，几次三番避开秋云凌，笑得十分得意：“秋公子还是莫抢。”
秋云凌怒道：“为何害王爷？”
“我？害他？”大憨的脸上顿时沉了下来，阴涔涔地看了凤子烨一眼，冷笑一声，随即眼中露出傲然：“我不过是听从主子的吩咐罢了。”
宁管家脸上一凝：“你是谁的人？”
“你们都没想到吧？王爷身上的毒，原是当年，我种在老秦王妃身上的，后来流传到了王爷的身上。”大憨却不答，负着手，昂着下巴站立，一脸得意地道：“老秦王妃怀疑我又如何？不也拿我没法子？哼，只敢在我头上搁苹果，用射箭来吓唬我，我岂会怕她？”
众人听到这里，全都愕然：“原来——”
他们只以为老秦王和老秦王妃胡闹，才常常作弄大憨，叫大憨顶着苹果供他们夫妇比赛。竟没料到，里面还有这样的缘故？
“你为何要向老秦王妃下毒？你究竟是谁的人？”宁管家冷声喝道。
大憨依然不答，脸上满是得色，背着手开始走动起来：“我知道你们在找我。居然还想出这样的法子，来逼我现身。”他一边走动着，一边看着凤子烨说道：“王爷一提出吹曲儿为邓太妃贺寿的事，我便猜到了。但我就不出来，王爷可知道为何？”
“因为你要作弄人。”秋云凌替凤子烨答道，阴柔的脸上布满冰霜，眸中闪动着怒意。
大憨哈哈大笑起来：“不错！我就是故意的！我偏不出现，叫你们着急！你们越着急，我就越得意！凭你是王爷又怎样，不也被我耍弄得团团转？”
当年老秦王和老秦王妃那样作弄他，以为他心里没有气的吗？如今，他也来作弄他们的儿子！
满屋子都是大憨得意又张狂的大笑声，众人纷纷愤怒不已。
秋雁更是恨得咬牙，想起就因为他，凤子烨与池玉菡又波折起来，便恨得直想咬死他。
“啊！”这时，凤子烨闷哼一声，却是秋雁气急之下，为他包扎的力度大了几分。
大憨见状，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起来。
秋云凌的眼中闪过一抹冷诮，手腕一动，一抹赤色影子从他袖中飞出，钻向大憨的颈间。
“啊！”只觉颈间一痛，大憨不由得变了脸色，忙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只浑身火红，通体晶莹的小蛇，不过小指粗细，仅有一扎长，被他捏在手里，嘶嘶吐着信子。
“你，你——”大憨瞪大眼睛，捂住脖子，又是惊恐，又是愤怒地看向秋云凌：“你竟敢放蛇咬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快拿解药，不然我叫王爷立死！”
秋云凌昂起下巴，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只有你会曲子不成？”
说罢，嘬唇吹起口哨来，高高低低，也如曲子一般。
“啊！”众人口里发出一声惊呼，全都爬起来围到闫嬷嬷身边，秋雁甚至还抱住闫嬷嬷的手臂。
只见一条条灰的、花的、红的、白的、黑的蛇，从门外涌进来，密密麻麻，少说也有百条，朝大憨涌过去。随着秋云凌的口哨声，尾巴缠住大憨，竖起颈部，嘶嘶吐着信子，随时都能在他身上咬一口。
顿时间，大憨的脸色变了：“走开！走开！”
他在秦王府潜伏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秋云凌还养了一窝蛇？
不说他们，就连闫嬷嬷等人也不知道。秋雁甚至一脸恐惧地看着秋云凌，觉得他真是变态。
这时，原先被他掐在手里的小雨蛇，忽然在他虎口咬了一下，待大憨痛叫松手，便滚落下地，爬向秋云凌。
“说吧，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为何要跟秦王府作对？”秋云凌一伸手，将小雨蛇接回到手腕上。
在他手腕上，还有一条碧绿的小蛇，两条蛇交颈蹭了一下，缠在他的手腕上，慢慢游动着。
大憨被数十条蛇缠在身上，阴冷滑腻的感觉绕着他，嘶嘶的吐信子的声音，让他不禁脸上发白，惊恐不已。听了秋云凌的话，他咬牙道：“你先叫你的蛇走开。”
秋云凌的嘴唇勾了勾，嘬起唇，高高低低地吹了几声，原先缠在大憨身上的蛇，纷纷松开尾巴，慢慢爬了下来。但却没散开，而是围在大憨的周围，一条条十分有秩序，排列得极为整齐，竖起脖子对准他，依旧嘶嘶吐着信子。
只要大憨的举止稍有异常，它们便能立刻扑上去，叫他死无全尸。
“我，我是蛮夷人。”被一条条黑的、红的、灰的、花的蛇围绕着，大憨也不禁脸上发白，冷汗顺着他的脸流下来，方才被小雨蛇咬的地方，开始发麻起来，他不知那是什么毒，因此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交代起来。
其实他本来也没打算隐瞒的。方才说了那么多，不过就是想报当年老秦王和老秦王妃作弄他的仇。
“蛮夷王传信过来，希望你同我们结盟。”大憨说道：“否则，当年老秦王夫妇的下场，便是你的前车之鉴。”
凤子烨冷冷地看着他，漆黑的眸中满是冰冷的怒火：“结盟？蛮夷于我有杀父杀母之仇，凭什么认为，我会同你们结盟？”
大憨呵呵一笑，说道：“如果王爷不同我们蛮夷国结盟，那王爷身上的毒，永远也不会解。”
“我从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凤子烨微微扬起下巴，朝他说道。
大憨又是呵呵一笑道：“王爷不怕死，不知王爷怕不怕最亲近的人死呢？”
“你说什么？”凤子烨猛地变了脸色。
大憨的眼珠转了转，脸上浮现一抹诡秘的神色：“你们以为老秦王和老秦王妃真的死了？”
“你什么意思？”众人纷纷瞪大眼睛，愕然说道。
他们本来以为，大憨并没有被骗到，口中“王爷最亲近的人”是池玉菡呢，怎么却是老秦王和老秦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大憨呵呵笑道：“你们以为他们二人死了？其实并不是，老秦王和老秦王妃在我蛮夷国，仍然活着。”
当年，老秦王和老秦王妃在战场上身中数箭而亡，是将士们亲眼看见的。但两人中箭后，便坠落河流，随即被大水卷走。战后，将士们寻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有发现两人的尸骨，回来后，为老秦王和老秦王妃立的是衣冠冢。
因为老秦王和老秦王妃死得惨，连尸骨也没留下，所以清平帝大怒之极，派出大半兵力，镇压了蛮夷国。
“只要清平帝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便放老秦王和老秦王妃回来。”大憨说道。
凤子烨眯起眼睛，冷冷问道：“什么条件？”
“割一半土地给我们蛮夷，每年提供粮食万车、布帛万匹、牛马万只、香料万担、瓷器万箱，向我们俯首称臣。”大憨说道。
话音才落下，顿时传来一声声“呸”的不屑声。
“做梦！”
“穷疯了！”
“谁要向你们俯首称臣？”
大憨并不以为意，他抹了抹脸上的唾沫，说道：“我知道你们不会同意，而清平帝就更不会同意了。所以，我们希望秦王同我们结盟。”
凤子烨的脸上冷冷的：“我为什么要同你们结盟？”
“你不想救回你的父母？”大憨挑了挑眉：“他们的日子可不好过，在神女的手里，每天遭受万虫啃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凤子烨的身子立刻绷紧了，他紧紧盯着大憨，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说的是真的？”
“没有半句虚言。”大憨诡秘地笑起来：“如果王爷不答应，日后遭受这种痛苦的，便又包括了王爷。”仿佛知道凤子烨要说什么，他怪笑一声，又补充一句：“中了我们神女的毒，那是想死也难的。”
凤子烨紧紧抿着唇，眸中满是冰冷的怒火，像要把他撕成碎片。
“王爷就算不答应，我们也有法子叫王爷答应。”大憨说到这里，又从袖中滑出翠绿的小管，凑在嘴边吹了起来，这回又是截然不同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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