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自己说完，也不禁笑了，摇了摇头：“只一个池小姐，就惹得朕两个儿子、一个侄子都走上邪路，再多一个，只怕要满城风雨，还是一个就够。”
皇后掩口笑了笑，没有做声。
“朕当初答应昶儿，也是怕他因私怠公，胡人、蛮夷再生战事，无人可倚。”清平帝叹气道，看着李公公把捡起来的奏折都抱了回来，想起方才凤子烨被他用奏折丢得满地滚的样子，顿时好气道：“罢了，一个月后，朕还是为秦王和池小姐赐婚吧。倘昶儿当真倚靠不住，便叫烨儿顶上！”
他说到这里，有些好气，捏起一本奏折，犹如捏着当年那个在他脸上画乌龟的小凤子烨的脸：“都是他惹出来的好事，到时全丢给他！”
皇后又是一笑，半是打趣道：“皇上英明。”
“皇上，秦王殿下又折回来了。”这时，外面有小太监来报。
清平帝愣了一下：“他又回来做什么？”
不等小太监回答，凤子烨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殿外，清平帝拧了拧眉，招手叫他进来：“怎么又回来了？”
“求皇上一件事。”凤子烨单膝跪下，垂着眼睛说道：“池府如今没有当家的，池小姐一个人恐掌不住，也怕再有宵小闯入，欺负了她。请皇上指一队侍卫到池府，保护池小姐的安全。”
他这时心冷了，连“皇伯父”也不叫了。
清平帝心里不禁也是有些发凉，又见他为了一个女人，竟然深思熟虑到这个地步，不禁叹了口气，丢给他一块腰牌：“你自己去挑吧。”
凤子烨眼也不抬，扬手抓过腰牌，行了一礼往外退下。
“皇上方才说的，叫秦王顶上，如今看来倒也不是没谱。”皇后笑了一声：“好歹他见了池小姐，原先顽劣的心性也收住了，这不懂事许多？想得比谁都周全。”
清平帝还有些生气方才凤子烨叫他“皇上”，摆明了跟他疏远。又说唯恐有宵小闯入池府欺负池玉菡，宵小指谁啊？
脸上很不好看，鼻子里哼了一声：“如果有战事，朕就把那池家小姐扣到宫里，每天只给一碗饭吃，他何时摆平战事回来，朕何时把池家小姐还给他。”
皇后不禁“噗嗤”一笑，说道：“只怕三日后，秦王便率兵回来了。当是一日去，一日打，一日还。三日后，秦王大捷而归。”
帝后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听外面又有小太监来报：“皇上，五殿下回宫了。”
“回宫便回宫，禀报朕做什么？”清平帝拧眉道。
小太监踟蹰了一下，有些艰难地回话：“五殿下的府邸被魏王殿下给平了，五殿下无处可去，才，才回宫里来的。”
“什么？”清平帝愕然，不禁站起身来：“什么时候的事？因何而起？”
皇后也愣住了：“该不会是魏王听说池小姐被五殿下欺负了，为她出气，才……”
小太监便道：“与皇后娘娘猜测的一般无二，便是因为如此。”
“荒唐！简直荒唐！”清平帝气得连连拍起龙案，把李公公才摆上去的奏折，全都拍得散了堆：“一个个为了女人，连手足情份都不顾了！”
清平帝气得抬脚踹翻了龙案，顿时，哗啦啦一阵，奏折散落了满地。他负着手，脸上满是阴沉：“朕给他兵权，是要他用来拆兄弟的府邸的吗？居然还给夷平了，不知道建一座府邸要花多少银子吗？这个败家子！”
他气得在殿内走来走去，李公公和皇后都劝不住他了，只听一声声愤怒指责响彻殿内，随即便是一声龙吼：“把那个不肖子给朕叫来！”
小太监愣了愣。
“皇上，叫魏王殿下，还是叫五殿下？”小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实在不是他不懂事，而是清平帝一会儿骂魏王，一会儿骂凤修容，他实在不知道清平帝口中的“不肖子”是哪个呀？
清平帝瞪眼道：“你说叫谁？”
小太监顿时冷汗都下来了，也不敢再问，忙叩首出去了。
出去后，小太监想了半天，魏王殿下离得远，还是叫五殿下来吧。
不多会儿，被绷带缠得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凤修容来了，进门便哭丧着声音道：“儿臣叩见父皇。”
“逆子！”清平帝才不管他被绷带缠了一身，当胸就是一脚踹过去：“你惹得好事！”
五皇子才要告状，说凤子烨打了他，说凤玄昶拆了他的皇子府，不料话还没出口，便挨了当胸一脚。这本是被凤子烨打过的，原就带了伤，又被清平帝踹在上面，顿时疼得脸上一白，气都喘不上来了。
偏他脸上也受了伤，裹着纱布，因此哪怕痛得龇牙咧嘴，也没人看得出来。
清平帝见他不吭声，便当他心虚了，走过去又是一脚：“逆子！朕要被你气死！”
这一脚踢得凤修容回了神，忙躲到一边，哭道：“儿臣冤枉呀，父皇！”
便把昨天发生的事，颠倒黑白，说了一通。
“是池家小姐勾引儿臣，又欲拒还迎，还叫儿臣今天再去找她。儿臣也是听了她的话，今天才要去的。”凤修容呜呜哭道：“秦王就这么把儿臣打了一顿，儿臣实在冤枉！凤玄昶也因为此事拆了儿臣的府邸，实在是欺负人！”
清平帝如今已经听不得“欺负”两个字了，闻言又是一脚踹过去：“你还狡辩？那池家小姐如何，朕是见过的，绝不是你说的这种毫无德行的女子。你干了伤天害理的事，还污蔑人家小姐的名声，混帐东西，给朕滚，滚出宫去！”
“父皇，儿臣的府邸已经被凤玄昶夷平了，叫儿臣去哪儿住？”凤修容本来还要辩解，闻言不禁愣住，这一脚就没躲过去。
“爱住哪儿住哪儿！滚！”清平帝已经是一眼也不想看见他，转过身对外面下令：“把五皇子请出宫。”
声音落下，便有一队侍卫进来，搀住凤修容：“五皇子，请吧。”
凤修容不挣扎还好，一挣扎，顿时被侍卫拖着出去了。他又惊又气，口里大叫道：“父皇，您不能如此偏心！儿臣到底做了什么，您要如此对待儿臣？”
清平帝抿紧嘴唇，根本看也不看他，等到外面的大叫声逐渐听不见，才深深叹了口气：“孽子，孽子！”
皇后从始至终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并不曾有过半句求情。
“拟旨！”看了看堆在龙案上的一堆奏折，清平帝冷声开口。
盛家。
五皇子府被魏王夷平的事，也传入了池玉菡的耳中，此刻看着汪氏和田氏异样的眼神，直是张着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该！”只有盛秋菊站在旁边，拍着手叫好：“那个混帐东西，敢欺负菡菡，就该受点教训！”
汪氏瞪了她一眼：“口无遮拦！”
盛秋菊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倒也不见得就是为了菡菡。”汪明芷看了池玉菡一眼，轻声说道：“魏王殿下素来以冷酷无情著称，这‘无情’二字必然不仅仅是对女子，想来对兄弟也是如此。五殿下既然不顾他的面子，欺上门找菡菡的麻烦，便是打他的脸。他有此作为，也并不出奇。”
这话也算是给池玉菡一个台阶下。
若不然，被两位王爷、一位皇子如此大打出手争抢，她成什么了？
“明芷说得是。”汪氏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跟咱们菡菡却是没关系。好了，你们去玩吧，也不过是叫你们过来，同你们说一声。”
三个女孩子便颔首告退，牵着手出去了。
才走到门口，便遇到迎面而来的盛大人。在他身后，跟着一个想不到的人。
“秦王殿下？”盛秋菊和汪明芷惊呼出声。
凤子烨对两人点了点头，倒没看池玉菡，进门对汪氏和田氏行了一礼，然后才走到池玉菡身边，柔声说道：“我带菡儿回去。”
“等等！”盛秋菊不愿意了：“说好菡菡要陪我住一阵的，你凭什么把人接回去？”
不等凤子烨回答，盛大人便开口喝断了她：“池小姐回自己家，用得着向谁禀报吗？”
“可是——”
“池小姐请吧。”盛大人直接对池玉菡做了个手势：“恕不远送。”
盛秋菊顿时急了，但盛大人并不像汪氏那般宠女儿，他冷下脸时，盛秋菊也有些怕，眼睁睁看着池玉菡愣了一下，然后挨个告别，转身退了出去，气得直跺脚：“爹，您干什么？”
“你以前把池小姐接过来，为父同意了，因为你心怀仗义。如今池小姐什么事也没有了，便该把人送回去，也免得旁人闲言碎语。”盛大人的声音并不低，仿佛是为了叫没走远的池玉菡也听见：“我们盛家不是攀附权势的人家，倘有一日池小姐遇到难事，自可来府上求助。”
他的意思很清楚。既然盛秋菊和汪氏要认池玉菡为干亲，那么认就是了。以后池玉菡有个困难，自然可以来府里求援。但是，池玉菡风头正劲之时，他们也不会借风。这是身为清流，盛御史的骄傲。
盛秋菊还想说什么，被汪明芷拉住了：“秋娘，姑父说得有道理。”
“好，好，你们都有道理！”盛秋菊咬着唇，眼眶里含了泪：“五殿下是被秦王打了，又被魏王夷平了府邸，但他心里岂不埋怨？日后再找菡菡麻烦怎么办？”
“你护得住她一时，护得住她一世吗？”盛大人冲她瞪眼：“何况，秦王已经从宫里求了一队侍卫，在池中杰的案子结案之前，就驻扎在池府，保护池小姐的安全。否则你以为，为父会叫秦王把她接走？”
盛秋菊听得愣住了：“真的？”
盛大人哼了一声。
“菡菡早些成为秦王妃就好了，看谁还敢欺侮她？”顿了顿，盛秋菊撅起嘴道，又扯着盛大人的袖子，撒娇赔礼了一番。
“说起来，秦王殿下同菡菡的婚事还没定呢，他怎么就来接菡菡回去了？他的身份，可并不合适呀？”汪氏有些纳闷。
盛大人道：“秦王殿下同池小姐的婚事，早先在皇上跟前就过了明路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仍未赐婚，但瞧着秦王殿下为池小姐做的这些，婚事只怕跑不了了。”
另一头，池玉菡跟在凤子烨的后面，出门上了马车。
这是秦王府那辆标识明显的华丽大马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哪个府里的。不去看周围路人的神色，池玉菡低着头上了马车，坐进车里面。
“菡菡，我已经把那个混蛋教训了一顿，又向皇上求了一队侍卫保护你，你再也不用怕啦。”凤子烨坐在她对面，睁着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看着她道。
“谢谢。”池玉菡真心实意地说道。咬了咬唇，又补充一句：“谢谢你把我领出来，还为我想得如此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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