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不会说话，难怪人家小姐这么久了还不肯嫁给他。
闫嬷嬷白了他一眼，甩手进去了，口里只道：“王爷进来不合规矩，还是叫秋雁来吧。秋雁年纪轻，人又机灵，做这些正合适的。”
凤子烨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嬷嬷，秋雁忙着呢，满府里就我最闲了……”
“小姐！奴婢来了！”他话没说完，便被打断了。正是被他丢在魏王府门口，一路跑回来的雨村。
魏王府与秦王府挨得并不近，雨村纯靠脚力跑回来，又怕怠慢池玉菡，一路上跑得十分用力，唯恐耽搁了时间。因此，到达的时候，直是满头大汗。
“雨村？”听到小丫鬟的声音，池玉菡忙站起身，挑开帘子走了出去。视线掠过凤子烨，直接看向门口。
只见雨村喘着气，一手扶着门，刘海儿都被汗水打湿了，好不狼狈的样子。池玉菡忙掏出帕子，给她擦汗：“快擦一擦，别着了凉。”又牵着她进屋，倒了杯水给她。
雨村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灌了一杯水，才把目光恨恨地看向凤子烨：“王爷，奴婢何曾招惹您了，您抛下奴婢不管，叫奴婢一路跑回来？”
池玉菡顿时狐疑地眯起眼睛，看向凤子烨：“你故意把雨村丢下的？”
她还以为他一开始抢她做“压寨夫人”太兴奋了，上了车跑出去好远才想起来。没想到，竟是故意把雨村丢下的？
“小丫鬟，你怎么这么想本王？”凤子烨瞪眼：“本王是那样的人吗？”他说着，目光觑了池玉菡一眼，然后挺直胸膛一本正经地说道：“还不是怕魏王追上来，本王不敢停车，才叫你跑回来的吗？”
雨村听了，不禁顿了顿。
“怎么了？”池玉菡见她神色有异，低声问道。
雨村咬了咬唇，抬起头看着池玉菡说道：“魏王殿下当真追出来了。”
就在凤子烨一把扛起池玉菡就往外跑，口里还嚣张地喊“本王抢了压寨夫人，都来喝喜酒”后，凤玄昶立刻提着剑出来了，脸色沉沉的，要跟凤子烨算帐。
“我就说吧？”凤子烨正好有了理由，连忙说道：“可不是我故意抛下你，如果我跑得慢些，凤玄昶就追出来了！”
雨村撇了撇嘴：“魏王殿下伤得重，如何追得出来？”
事实上，凤玄昶才追出几步，便伤口复发，雨村眼睁睁地看着他裹在胸前的绷带染满血迹，被下人们惊叫着围住，死活拦下送回了屋。
听到这里，池玉菡不禁一顿。那个刚强的男人，竟然一直不愿放手。
“虽然你这个小丫鬟差点冤枉本王，不过本王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了。”凤子烨说着，趁机把食盒提到桌上：“厨房里才做出来的，服侍你家小姐用些。”
雨村已经慢慢喘匀了气，伸手揭开盖子，只见里面用小碗盛了好些样的吃食，样样色香俱全，不由得眼睛一亮。
“不是给你吃的，是给你家小姐吃的。”凤子烨知道这个小丫鬟是嘴馋的，伸手盖在食盒上方：“等你家小姐吃饱了，剩下的才归你。”
雨村忍不住抬头瞪他一眼：“王爷把人都想坏了。奴婢何曾想过在小姐前面吃呢？”说着，撇了撇嘴，一巴掌打开凤子烨的手：“还请王爷出去吧，奴婢伺候小姐用饭就行了。”
说完，见凤子烨捂着手不动脚，鼻子里哼了一声，起身就把他往外推：“快出去，快出去。”
如果怕凤玄昶追出来，那么马车跑出一段，在前面等她总行吧？偏偏叫她跑了一路，雨村心里面很不高兴。
被推出门的凤子烨，看着雨村直是瞪大了眼睛，咬牙低声道：“你要造反吗？”
雨村翻了个白眼：“王爷说过，从此奴婢是大小姐的人，一心为大小姐着想。”
凤子烨气得跳脚，却又拿她没法子，直是站在门口干瞪眼。
看着他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雨村才稍稍气平，转身往屋里走去。
池玉菡已经把食盒里的点心拿了出来，食盒一共有三层，每层都摆了好几只小碗，因此竟铺满了大半张桌子。热气腾腾，看得人流口水。
“雨村，坐下来同我一起吃吧。”池玉菡对她招了招手，然后又看向一旁的闫嬷嬷：“嬷嬷也用些吗？”
闫嬷嬷只是笑道：“老奴就不必了。”
池玉菡也不勉强，招手哄了雨村坐下，与她一起用起来。
从早上起来，应付了朱家父女，又扛过了温家的当家夫人，再到魏王府转了一圈，池玉菡早就饿坏了。至于雨村，中间还同温家的丫鬟、婆子们打了一架，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见池玉菡实心让她坐，便没客气，一屁股坐下来。
主仆二人在屋里吃着美味的点心，凤子烨则在屋门外背着手走来走去，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再进去。
就在这时，下人匆匆跑进来传来话：“王爷，宫里面……”
听完，凤子烨眼睛一亮。
“菡儿！”凤子烨一甩袍子，就往屋里窜：“宫里传来消息了！”
听到“宫里”二字，池玉菡愣了一下，按住就要起身撵人的雨村，看着凤子烨跑进来，问道：“什么消息？”
“池中杰被关入了大理寺！”凤子烨的眼睛亮晶晶的，一把揪开雨村，坐到池玉菡身边，将宫里发生的情形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大理寺可不是等闲能进去的，都是犯了重要案件才会被关进去的，听说盛御史在御前拿出了确凿的证据，皇上亲自下令把他关押入大理寺，料想池中杰这回逃不了啦！”
池玉菡听到他说，温太师伙同高学士，再加上凑热闹进宫的朱子茂，一同状告池中杰，并且盛御史拿出份量十足的奏折也弹劾他，直是两眼发亮，呼吸都急促起来。等到听说池中杰已经被关入大理寺，不禁一拍桌子，笑了起来！
见到她忽然仰头大笑，凤子烨不禁吓了一跳。他过去见到的菡儿，都是温温婉婉，说话轻声细语的，偶尔生气了也不过是冷笑一声不理人。何曾见过她这般，情绪激昂的模样？
“菡儿？”凤子烨忍不住想去捉池玉菡的手，想问问她拍疼了没有？
池玉菡却猛地站起来，提起裙子，迈开大步就往外跑。
“菡儿，你去哪儿？”凤子烨愣了，也跟着站起来，跟在后面往外跑去。
闫嬷嬷和雨村相视一眼，也起身往外走去。雨村才跑到门口，又顿住脚步，转身在桌上抓了几块点心，匆匆塞嘴里，然后拔腿跟了上去。
“娘！娘！”池玉菡却是一路跑向梅氏住的院子，她上回来过，路线记得清楚。一路穿过条条小道，来到梅氏住的院子里，激动地叫道：“娘，我给你报仇了！”
梅氏正坐在檐下绣着小衣，忽然听到池玉菡的大叫声，吓了一跳，差点戳到手指头。待放好东西，才起身，便见一个人影儿冲过来，直直撞她怀里，撞得她一个踉跄。
“菡儿？你怎么又来啦？”没出阁的姑娘家，总是往别人家跑，说出去并不好，因此皱起了眉头。
池玉菡却是没听她的教训，此刻抱着梅氏的脖子，高兴得直跳：“娘，我给你报仇了，池中杰被关进大理寺了！”
“什么？”梅氏听了，不禁怔住，也没心思去教训她大姑娘该有的举止了，愕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屋里面，趴在床上无聊得数头发的宝珠也听见了，忙传出声音来：“大小姐，怎么回事？”
池玉菡抱着梅氏的脖子，咯咯笑了一阵，才拉着梅氏的手坐下，然后跪在她腿边，仰头认真地说道：“他做尽坏事，终于得了报应，这下谁也救不了他啦。”
便把从凤子烨那里听来的，温太师、盛御史等人如何在御前告状的经过，对梅氏一一说了出来。
“老天有眼！”梅氏听罢，浑身轻颤起来，眼眶里涌出泪意：“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那个恶贼，终于是得到了报应！
池玉菡的眼眶也湿润起来，低头抱着梅氏的膝盖，泪水一滴一滴掉下来。
“只可怜你生死不明的外公和外婆。”梅氏哽咽一声，泪水从眼眶里汹涌地奔出来，一手抚着池玉菡的头发，一手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
听到梅氏说起陶老爷子和陶老夫人，池玉菡不禁攥了攥手心，哑声说道：“假如外公和外婆有了不测，我们也算给他们报仇了！”
梅氏摇摇头，只是捂着脸，不停地哭。
即便池中杰被千刀万剐，故去的人也回不来了。何况，凶手何止一个池中杰？她自己，便是最大的帮凶。
池玉菡见梅氏哭得不能自己，便不停劝她节哀，又说陶老爷子和陶老夫人未必便遭遇不测了。但见梅氏越哭越抑不住，渐渐也停下劝说，陪她一同掉起眼泪。
前世惨死，她携怨恨而来，却发现害她的人，竟与她有着更深的仇恨。池玉菡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戾气，到今日才终于释放出来。
她不是没用的，她有能力为自己复仇。
她不是愚蠢的，她这次没有重蹈覆辙。
“妹子，快别哭了，大小姐身子弱，跟着你哭得脸都白了。”赶过来的闫嬷嬷，见母女俩抱头痛哭，心里很是感触，一时没有上前，在旁边静静看着两人发泄。直到看见池玉菡的脸色都白了，身子也摇摇欲坠，才走上前劝道。
池玉菡不久前曾经中过极烈的毒，又受伤流血，还没将养回来。情绪大起大伏之下，身子便有些撑不住了。
凤子烨连忙跑过去，把池玉菡抱起来：“菡儿？哪里不舒服？”他见池玉菡果然如闫嬷嬷所说，脸上都白了，忙扭头叫道：“秋云凌！秋云凌！来人！快去把秋公子叫过来！”
见太阳刺眼得很，忙把池玉菡打横抱起，往屋里去。
池玉菡其实没事，只是哭得有些头晕罢了，并不似他们说的那样严重。但凤子烨不听她解释，认定她不舒服，抱起她就往屋里走，忙道：“王爷，你的手还受着伤呢，不可用力！”
闫嬷嬷也唬了一跳，上前道：“公子，你别冲动。放下大小姐，让老奴来。”
凤子烨不听，一直把池玉菡抱到屋里，放在榻上，才站直身子说道：“我不碍。”
然而闫嬷嬷却眼尖地发现，凤子烨的外衫上氤出一点血迹来，并且越来越明显。顿时皱紧眉头，走到外面厉声叫道：“多去几个人，快把秋公子叫来！”
秋云凌有些个怪脾性，若看起书来入了迷，不多去几个人根本叫他不动。
“没事。”凤子烨却不以为意地甩甩手，对池玉菡笑道：“菡儿不必担心，流点血罢了。”
池玉菡却渐渐皱起眉头。她想起在马车上，他说的话——他的身体有时需要流点血，而这种时候有点多。再看过去的目光，便带了几分探究。
她以前觉得，他是个单纯的少年。但细细接触下来，他身上却似笼着数不清的谜团。抿了抿唇，站起身来，垂眼说道：“王爷还是爱惜一些吧。”说完，走到梅氏身边，抱住梅氏的手臂，低下头再不说话了。
“好，都听菡儿的。”凤子烨挠了挠后脑勺，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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