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说不出的可怜。
池玉菡顿时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紧紧抿着唇,忽然收回手,扭过头不看他。
几缕光线透过车帘照进来,隐隐看见池玉菡气红的脸,以及两排密密的睫毛下,充满神气的黑眸。凤子烨不由得看呆了,心里噗通噗通跳起来,不觉咕咚咽了一下口水。
“菡儿,你打我吧。”他忽然觉得脸上发痒,低头抓起她的手,就往脸上打去:“菡儿,我错了,你打我吧。”
小小的手,软软的,温温的,打在脸上好舒服。
凤子烨眯起眼睛,拿着她的两只小手,一下一下,在两边脸上打来打去。
池玉菡恼怒地抽回手,狠狠看他一眼:“你等着!”
目光一转,又问道:“雨村呢?”
凤子烨的眼睛躲闪一下:“她,她没赶上车。我,我怕凤玄昶追出来,不让我掳你,就先带你出来了。”
池玉菡冷笑一声:“哦?”
这小子,撒谎不带眨眼的,难怪凤玄昶说他卑鄙无耻。
“刚才的事,我很生气。”池玉菡抬起下巴说道:“不过,我不会打你。”
“不,菡儿,你可以打我。随你想打几下,就打几下。”凤子烨连忙说道,垂眼又想捞她的手。
池玉菡把双手背在身后,眼中闪过一抹狡色:“等雨村追上来了,我叫雨村替我打。”
凤子烨顿时愣住,脸上的表情一下子龟裂开来。
“雨村……”凤子烨一脸苦色:“菡儿,不能……”
雨村那个怪力小丫鬟,一巴掌打过来,还不得把他的牙都打掉?
万一打得他眼斜鼻歪的怎么办?
池玉菡看着他一脸苦相,冷笑一声,抱手转过头去。
另一边,池中杰坐了软轿,往宫里行去。
一路上,胆颤心惊。
不知道温太师会怎么整治他?池中杰每每回想起骆氏临走前的那个眼神,都不禁浑身发冷。
终于,到了宫门前。池中杰下了轿子,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往御前行去。
“臣池中杰,叩见皇上,皇上万岁。”池中杰叩拜而下。
清平帝这一天已经是第二次见到池中杰了。但是这一次,脸色显然比上回难看了许多。他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抬了抬手:“平身吧。”
“皇上召臣前来,有何吩咐?”池中杰的额头上隐隐冒出冷汗来,仍尽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
清平帝往龙椅上靠了靠,说道:“并非朕对你有何吩咐。”他抬手一指两边:“是他们告状告到朕跟前了。”
池中杰随着清平帝的手指,往两边看去。只见一边站着温太师、高学士,一边站着朱子茂、朱墨兰,顿时心头一沉。
“人到了,你们都说吧。”清平帝揉了揉太阳穴:“一个一个来,慢慢说。”
他也是不容易。才暂时化解了儿子和侄子之间的矛盾,刚回宫,便被一干臣子围住了,要他给他们做主。
他听得很是头疼,有心不管,但温太师这一遭却是家事,衙门是不管的,而且温太师到底是太子之师,既求到眼前,他不好不管。
朱家那一桩,听着很不像话,又牵涉着他儿子和侄子看中的姑娘,虽然可以叫衙门解决,但总归名声不大好,因此也留下了。
两桩都留了下来,也不差高家这一案。于是,全都在殿前候着了。
“老臣年岁最长,少不得倚老卖老,先开口了。”温太师率先开口道。
其他两家都没有异议,先不说温太师的确年长,而且资历辈份也高,他们爬不到温太师的头上去,因此都拱手相让:“太师大人请。”
“皇上,老臣要告池中杰忘恩负义、谋害人命。”温太师拱了拱手,面向清平帝说了起来:“当年池中杰乃是榜首,老臣欣赏他的才学,把掌上明珠嫁给他,并将多年为官经验悉心教授予他。新科才子,有几人比他升得快、升得稳?老臣自恃,若没有老臣将他当半子教导,绝没有他的今日。”
“可是,池中杰却不知感恩,一时不如意,便对老臣的女儿非打即骂。老臣的女儿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他也下得去手,把老臣的女儿打得落了胎。老臣女儿身边的丫鬟说,老臣的女儿在床上躺了半夜,也没有大夫给瞧,流的血甚至染红了半边褥子,就差一点便命丧黄泉!”
“求皇上做主!”温太师撩起袍子,冲着清平帝跪了下去。
高学士和朱子茂全都用鄙夷的眼光看向池中杰。
真是想不到,这个池中杰是如此愚蠢狠毒之人。多少人羡慕他得了温太师的青眼,一路青云直上,才四十岁的年纪,便坐上工部尚书的位置。正二品大员啊,多少人一辈子辛勤劳碌,才不过四品官职?
高学士便是读了一辈子的书,自入仕以来,每日勤勤恳恳,绝不敢懈怠。但也才做到四品官而已,他对池中杰这种凭借裙带关系青云直上,却胡作非为的人,是极为不齿的。
因此,接下来开口的便是高学士:“回皇上,微臣告池大人管家不严,纵容下人胡作非为,仗势欺人。”
“微臣家的马夫,便被池大人家的奴才聚众打死,池大人拒不道歉,便是池大人家的下人也毫无悔意,叫嚣着‘不过是四品官门下的一个小小马夫,死在爷手里,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街坊四邻都能作证,这并非微臣杜撰,而是确有其事。”
这事早就闹起来了,原是胡管事得了温氏的话,自以为温氏给他撑腰,做得很是嚣张。池中杰已经叫下人提了礼品,代他上门赔罪了。毕竟他可是二品大员,而高家死的不过是一个马夫而已,用不着他亲去。
谁知,高家却叫人把下人赶了出来,礼品也丢了出来。池中杰气他不识抬举,便没有再理会。万没想到,高学士竟敢闹到御前来,不禁很是惊愕。
“微臣朱子茂,告池中杰骄纵猖狂,纵容子女伤人。”朱子茂等高学士说完,便往这口井里落下最后一块石头:“微臣的女儿昨日同池家大小姐一起,在云雀楼赴宴,池小姐误洒茶水在身上,隔壁换衣服之时——”
清平帝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朱子茂要把池家小姐的名声毁得一丝不剩吗?他看着朱子茂,只见朱子茂的脸上尽是狂热激切,心中不悦更甚。身为朝廷大员,一介长辈,却一点怜悯之心也没有,行事透着恶毒!
他抬起手,就要打断朱子茂的话,却忽然一个清冷明澈的男子声音传来,赶在他的前面,打断了朱子茂的话。
“臣盛华然,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一个清瘦高挑的中年男子走进来,走到正中跪下,手里举起一本厚厚的奏折:“臣状告池中杰,以权谋私,构陷同僚。”
清平帝不禁惊讶地挑了挑眉,对旁边站着的李公公使了个眼色。
李公公便走下去,从盛御史的手里接过奏折,双手捧着走回清平帝身边。
清平帝接过奏折,看了几眼后,眉头便拧了起来。
在场这几人,所为的不是家事,便是死个把奴才的小事。可追究,也可不追究。但盛华然告的这事,却是不能大意。
其他人看着清平帝捧着奏折,眉头越拧越深,不禁十分惊讶。
两两相视一眼,看了看盛御史,又看了看池中杰,目光全都意味深长起来。
高学士的到来,是温太师差人通知的。
朱子茂的到来,纯属偶然。
盛御史却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恰巧挑了今天?
只见盛御史看向池中杰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憎恨。他的好兄弟,当年的工部侍郎常侍郎,便因为池中杰坐上工部尚书之后,打压异己,使出卑鄙手段构陷,被清平帝罢官,带领全家老小回了贫瘠荒芜的老家!
被众人以讥讽、幸灾乐祸、憎恨等眼神看着的池中杰,脸色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衣襟前面都湮湿一片。
他命休矣!
“池中杰,你如何解释?”将奏折从头看到尾,清平帝的脸色黑如锅底,扬手把奏折甩到池中杰的脸上。
池中杰闭着眼睛,等奏折砸到头上,才抬手接住,低头看去。
“啪嗒!”一滴汗珠落在奏折上,晕开了字迹。
池中杰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想要辩驳什么,然而白纸黑字,证据确凿,一句话都辩驳不出来。
盛御史冷冷哼了一声。
他这些日子极用心地收集证据,加上魏王的暗中协助,进展很快。就在昨晚,他终于把证据都整理清楚,并撰写成了奏折。
本来他还在思索,何时呈上奏折,才能让池中杰罪无可逃?毕竟,池中杰可是太师府的女婿,有温太师在上面给他遮着,极有可能又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巧,他女儿与池家大小姐走得近,成日嚷着找她玩。盛御史极力拦着,并不惜狠狠训斥了盛秋菊——池家是能接近的吗?
然而盛秋菊甚至伙同丫鬟,要偷偷跑出府,让盛御史生气之余,又有些好奇。那位池家大小姐,究竟有什么好的,竟让盛秋菊如此着迷?就连他夫人,对她也是赞赏有加。于是,他便叫人到池家附近,悄悄打听。
这一打听不要紧,赶巧便碰上池府家宅不宁,一日之内请了至少三个不同的大夫到府里。盛家的那个下人也是机灵的,打听到消息后,并没有立走,守了一晚上并一上午,直到温府来人把温氏接走,他才匆忙跑回盛家,将消息传了回去。
盛御史得了信儿,当时便抚掌大笑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立即更衣,携了奏折,往宫里来。
他倒没想到,一同状告池中杰的人,居然有这么多!
“池中杰,你还有什么狡辩?”盛御史冷冷质问池中杰。
常家与盛家是世交,常侍郎也是个极有才华又勤勉的人,被池中杰诬陷后,被剥了官职,携全家老小前往荒芜贫瘠的老家,不论之于朝堂还是之于常侍郎自己,都是可惜之极。
还有常侍郎的儿子,常一川,是个极其聪明伶俐的孩子,又肯用功读书,若非那件事,如今已在翰林院扎稳脚跟。
盛御史本来打算把盛秋菊许配给他的,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何况相貌般配,两家又是世交,正是天定良缘。都是池中杰,这个卑鄙险恶的小人!想到这里,盛御史忍不住啐了他一口。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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