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永远别在另一个女人面前耍花样，尤其那个女人聪明有城府，又位高权重。
好在，她的乖巧谨慎，让位高权重又聪明有城府的女人很满意，这才轻易饶过了她。
“皇上，臣妾问过了。”皇后施施然走到清平帝身旁坐下，附耳说了一句，等清平帝点头，才抬头道：“两位殿下也出来吧。”
池玉菡在殿中垂首站着，只觉两道无法忽视的存在，从左侧逐渐逼近。她不敢抬头看，仍旧扮演着一副乖巧谨慎的模样。
“本宫问过了，的确是秦王殿下先认得池小姐。”皇后说道，见凤玄昶眼中一沉，唇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随即又道：“但，先上门提亲的，却是魏王殿下。”
这下，凤玄昶和凤子烨的表情都一样了。那便是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池玉菡。
现在是池玉菡表态的时候了。
“池小姐，两位殿下都愿求你为妃。”皇后说道：“你的答案呢？”
想起方才在偏殿中，皇后的一句“你明白了吧”，池玉菡抿了抿唇，垂眼说道：“仅听父母之命。”
话音落下，皇后微微愕然，显然没料到池玉菡居然如此说。
转念一想，池玉菡在偏殿中的表现，极是乖巧谨慎，便也明白了。因此，有些兴味地朝池中杰看过去。
与此同时，殿中其他人也都朝池中杰的身上看去。
池中杰手一抖，杯子里的茶水险些溅出来，强笑一声，说道：“菡儿，此事乃是皇后娘娘问你的意思，为父并没有资格言论。”
说完，赶紧将杯子放回桌上，心中暗骂，这种时候问他的意思作甚？不是给他招不满吗？
池玉菡低着头，掩去眼中的讥笑，面上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
“池小姐但说无妨。”皇后给她一个台阶：“这时并不是讲究矜持的时候。”
池玉菡才屈膝对皇后福了福身，然后咬了咬唇，说道：“民女，民女害怕魏王殿下。”
一句话落，答案顿时出来。
所有人的表情都松了口气，清平帝不愿苛待秦王府的人，唯恐落下话柄，却也不想得罪凤玄昶，毕竟他还靠着凤玄昶稳定朝政呢。因此，听得池玉菡主动说出愿意嫁给凤子烨，顿时松了口气。
皇后不待见容嫔，这份不待见延续到凤玄昶的身上，自然也不想他如意。至于池中杰，也是更看好痴情一片又好哄的秦王的，因此也松了口气。
唯独凤玄昶，冷峻的表情露出一条裂纹，仿佛受到了重重一击，脸上露出不敢置信、失望、愤怒的表情。握紧剑柄，低哑的声音看向池玉菡：“你说什么？”
“菡儿怕你，你没听清啊？”见他威吓池玉菡，凤子烨连忙走过来，将池玉菡揽在怀里，一脸掩不住的得意：“你离我的王妃远点，再吓着我的王妃，我可不会再对你客气了。”
话没说完，便见眼前剑光一闪，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噌”的一声，却是凤玄昶拔剑挥来，速度快得令人看不清！
“啊！”皇后惊呼一声。
“住手！”清平帝拍桌站起。
凤玄昶砍在凤子烨手臂上方的剑势顿了顿，随即速度不减地斩下！
“啊！”凤子烨万没料到，他在御前竟敢逞凶，然而抱着池玉菡的手臂却一丝力气也没减少，不论何时，他永远不会松开她，将她一个人置于危险之中！
反是池玉菡，深知凤玄昶的性情，他情绪上来了，再不会管什么场合、什么人，不见血是不会收手的。因此，连忙推开凤子烨，让他躲过凤玄昶的剑势。
然而，到底没有凤玄昶的剑快，这一剑虽然没有把凤子烨的手臂斩落，却是在他的手臂上划出长长一道口子，鲜血立即喷涌而出！
“你，你！”凤子烨又痛又怒，忍不住瞪着凤玄昶，另一只手下意识捂上受伤的手臂，却在半途硬生生停下，转而去抓池玉菡，要把她拉到身后。
没料到，凤玄昶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他。在他被池玉菡推开的一瞬间，便移开目光，盯紧了池玉菡。长臂一伸，将池玉菡抓到手里。
“魏王，放手！”皇后唯恐他把池玉菡也砍了，连忙叫道。
清平帝也怒道：“凤玄昶！”
李公公则飞快跑下去，大声叫道：“传太医！传太医！”
被凤玄昶抓在手里的池玉菡，脸色煞白。这一次，再不是装的，而是实实在在被吓的。
她看着上方的那张脸，冷峻坚硬，仿佛石头一般。而他漆黑狭长的眸中，闪动着浓浓的怒意。
就像一只雄狮，被一只绵羊踢了脑袋，心中在想，是活生生撕碎这只小绵羊好呢，还是咬断它的脖子，看着它在恐惧中一点点死去好呢？
池玉菡一点也不怀疑，他想杀了她。
“你怕我？”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告诉我，你在骗我！”
他不信，她居然害怕他！
手中的身躯僵硬得像石头一样，而她的脸上苍白一片，毫无血色。这些，他都可以骗自己，她一点儿也不怕他。
可是，她睁大而僵直的眼睛，里面清清楚楚写满了恐惧，深深刺痛了他。
“你不怕我，对不对？”凤玄昶抓着她胳膊的手，力气又大了三分。
池玉菡吃痛，眉头不禁拧了起来。
“放开菡儿！”被几个小太监抱住，往手臂上缠帕子止血的凤子烨，硬生生拖着几个小太监往这边走来。
凤玄昶看也不看他，只将手中长剑一挥，精准地对准他的方向，而后低头看着池玉菡，又问道：“你方才是骗我的，对不对？”
她其实不怕他的，对吧？
“你要吓坏她了！”凤子烨看了池玉菡一眼，只见她脸色发白，顿时急得跳脚。
然而几个小太监拼命抱住他道：“秦王殿下，莫冲动！”
“池小姐还在魏王殿下手中，您不顾自己，也要顾着池小姐啊？”
闻言，凤子烨顿时停下挣扎，愤怒的眼神看着凤玄昶：“你有意思吗？菡儿害怕你，不想嫁给你，怪谁？你看看你自己，谁敢嫁给你？你快放开菡儿！”
怪谁？这两个字像两根长钉，深深扎进凤玄昶的心中。他抿着唇，紧紧盯着池玉菡，仍然不愿相信，她居然怕他！
她明明对他说，她不怕他，她懂他的骄傲，她以他为豪。如果她怕他，他的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被凤玄昶抓在手里的池玉菡，心中的恐惧慢慢退了下去。剩下的，只有讥讽。
那些隐藏在恐惧下面的，讥讽与怨恨。
如果说，之前对凤玄昶也是重生的猜测，并没有把握的话。经过这一幕，池玉菡便有八分把握，他就是重生的！
凤玄昶不是饮风流如露水的才子。一见钟情，至死不弃的感情，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他绝不可能对突然见过一面的女子，忽然深情如斯。
想想吧，他在盛家第一次见到她，是什么反应？池玉菡的记忆，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他满脸冷峻地大步走来，看见她跌倒，拂袖就要将她挥开。是汪明芷的一声“菡菡”，才叫他眸光微动，拂袖的动作往回一收，将她揽住了。
第二次呢？在清寿庵中，他视朱墨兰的安危如草芥，却在她被抓到黑衣人手中后，忽然紧张起来。盛秋菊说，看到她中毒晕倒，他将最后一个黑衣人，活生生劈成两半。
为一个仅仅见到两次的女子，失态到这个地步，这是以冷峻无情著称的魏王吗？
池玉菡可不敢相信，哪怕她生得花容月貌，她也没有自大到认为，能够让凤玄昶钟情到这般地步。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他的异样，出自一个原因——他脑中存在一些不该有的记忆！
“王爷饶命。”池玉菡抬头看着他，口中轻轻吐出一句。
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恐惧，微微发颤的僵硬的身躯，也不知何时放松下来。
凤玄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不怕他了。
可是，随之而来的另一个真相，深深地击中了他！
她不怕他，但她恨他！
她眼底的讥讽与怨恨，是如此清晰，叫他想忽视都做不到！
“你怨恨我？”凤玄昶又愤怒又疑惑：“是因为我伤了他吗？”说着，他抬眼看向被小太监围住的，就站在几步外的凤子烨。
池玉菡心中一动，陡然回过神来，这里是皇宫，是金銮殿，不是她可以走神的地方。
好在她背对清平帝和皇后，并没有将脸上的表情暴露在他们眼下。
缓缓垂下眼眸，抿紧嘴唇，不再吭声了。
配合方才凤玄昶的话，便让众人认为，她对凤子烨也是一番深情，两人乃是两情相悦的。
“来人！”清平帝沉着脸喝道，不多时，殿外便冲进来一队侍卫，随着清平帝的手势，将凤玄昶团团围住。
“昶儿，放开池小姐！”
如果他再任性，清平帝也不会给他面子，直接叫人逮捕他。
目光一扫数十名身穿铠甲，腰佩长剑的侍卫，凤玄昶面色不变。看着再也不肯抬眼的池玉菡，渐渐松开她的手臂。
一直盯着这边的凤子烨，连忙拨开身边的小太监，完好的那只手将池玉菡拉到身边：“菡儿，你没事吧？”
池玉菡垂着眼睛，摇了摇头。
“我不会放弃的！”凤玄昶将长剑收入剑鞘，发出“锵”的一声，目光紧紧盯着池玉菡，里面闪过一抹杀意。
如果得不到，他不介意毁掉她！
凤子烨没有看到他的眼神，此刻全部心神都在池玉菡的身上：“那个混蛋是不是抓疼你了？别怕，别怕，没事了。”
倒是池玉菡，没有忽略凤玄昶的口气中，那抹森寒的杀意。虽然心里已经不再怕他，但是身子却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她没有抬头，偎在凤子烨的怀里，慢慢摇了摇头：“我没事。”
在数十名侍卫的监视中，凤玄昶大步走了出去。随即，殿内变得一片安静。
清平帝和皇后的神色都不大好。当着臣子的面，被儿子如此忤逆，清平帝掀桌子的心都有了。皇后却是没料到，除了凤子烨之外，凤玄昶对池玉菡也有如此深的情意。一时间，看向池玉菡的眼神有些微妙。
倒是池中杰，目睹了这一幕，心情从担忧、紧张、焦虑，过度到现在的松了口气，反倒是最平静的。
还有几分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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