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容脸上一热,忙不迭地甩手:“老爷,奴婢这点小伤,不值得老爷挂心。”
“夫人这是说得什么话?”池中杰转过身来,口气惊讶:“烟容不是你最得力的丫鬟吗?她既被菡儿伤了,说不得我要替菡儿给夫人赔礼道歉。便领这丫鬟去上药,又哪里不对?”
温氏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腕,目光如毒,恨不得在上面烧出一个洞来。紧紧咬着牙,强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看着池中杰说道:“云容才被老爷寻摸去了,日日丢不开手,如今老爷又来牵我的烟容,叫我如何不往那方面想?”
“你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吃这些醋做什么?”池中杰轻描淡写地道:“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倒觉得,烟容生得不错,又是你最衷心的,放我身边也不碍着你什么,仍给你使唤就是了。”
温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爷在说什么?”
“就把烟容放我身边吧。”池中杰低头瞧了烟容一眼。恰时,烟容也木愣愣地抬头看他,轻笑一声,抬手给烟容别了别耳边的碎发:“菡儿也太不像话,连你身边的人都敢动。不过她到底不敢动我身边的,等我把烟容也收了房,她便再不敢了。”
温氏不是说,烟容跟在她身边这些年,操心又劳力,如今却遭了这么大一个没脸,很是不值吗?他就把烟容的脸面补回来,她该满足了吧?
满足才怪!温氏此时气得快疯了,脑中绷着的最后一根弦,嗡的一声断了:“池中杰!你欺人太甚!”
“休要吵嚷,华儿才消停。”池中杰皱起眉头,不悦说道。
池丽华的院子离得近,原是温氏不放心她,又独宠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放得近些。近到两边谁有个动静,另一边都能听得到。
“我带烟容走了。她受着伤,也没法伺候你。过几日脸上好了,摆一桌席面,正式抬了姨娘,再来伺候你。”池中杰说道:“这几日就叫她跟云容住着。”
说完,牵着烟容,往外走去。
温氏一口气没喘上来,只觉眼前一片发黑。
偏她身后没了人扶着,踉跄几步,后退到椅子边,后腰撞在角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胸中怒火陡然更炽!
“咔嚓!”随手抓过一只杯子,狠狠摔在地上:“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池中杰竟敢如此欺辱她!
烟容,被池中杰抓住了手,竟没有一头撞死,而是跟池中杰走了!
她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温氏的脸上慢慢变成一片雪白,踉跄着进了内室。
闭上眼睛之前,温氏心想,睡一觉,一切就会变得正常了。
次日一早,温氏睁开眼睛,叫道:“烟容。”
话音落下,床幔被掀开,出现在面前的是正院里的一个二等丫鬟。
看着这张不那么熟悉的脸庞,温氏愣了一下。
不是烟容。
昨晚发生的事,渐渐回到脑海中。温氏眯起眼睛,冷笑一声。
“夫人,您现在起吗?”七巧掀着帐幔,战战兢兢地道。
昨晚池中杰牵着烟容的手,十分亲密地离开,一干丫鬟们全都看见了,个个惊呆了。
今早,烟容并没有回来。众人想起被池中杰牵着手带走时,烟容脸上隐隐的魂不守舍,全都明白了。
有的骂烟容吃里扒外,有的诅咒烟容没好下场,更多的却是在心里暗暗打算起来——老爷最近开了荤,她们拾掇拾掇,是不是也能捞个姨娘当一当?
抛开这些暂且不提,只说温氏身边如今没了人伺候,谁顶上去呢?
两个大丫鬟,云容和烟容,不过半月的工夫,全都被老爷摸走了。便是傻子也知道,现在的温氏招惹不得,谁也不愿上前伺候。
一番推脱后,众人想出个主意,抓阄。谁抓到,就去伺候温氏。
叫七巧的丫鬟,不小心抓到了阄。
“服侍我穿衣。”温氏坐起身,冷声说道。
余光瞥见七巧战战兢兢的脸庞,薄唇抿得紧紧的。小贱蹄子的心里,只怕在嘲笑她吧?嘲笑她被池中杰和烟容合伙,狠狠打了脸!
哼,池中杰,胆敢如此给她没脸,且走着瞧!温氏的眼中划过一抹阴厉,还有烟容那个吃里扒外的小贱蹄子,真以为飞上枝头就能当凤凰了?她这些日子忙不迭,倒是疏忽了,一个个都敢造反了!
“夫人,今儿穿这身可好?”七巧从衣柜里挑了两身衣裳,叫温氏挑选。
温氏搭眼一看,抬手指了那身大红色的绣着并蒂莲的褙子。
这些小贱蹄子们,好好瞧瞧,只有她配穿大红!她,才是池府的女主人!
“夫人,今儿梳个什么头发?”七巧摸了梳子,站在温氏身后轻声问道。
温氏看着镜子里的脸庞,已经不是昔日的年轻细嫩,就连一头秀发也失去往日的柔顺与光泽。
好在脸上还没有皱纹,头发也还没有白。
“捡着庄重的梳一个吧。”温氏道。
七巧轻声应了一句,抓过温氏的一缕头发,开始梳了起来。
“其他人呢?”温氏问道。
她原是有专门的梳头丫鬟的,身为太师府的嫡女,温氏自幼娇生惯养,身边的大丫鬟最多时四个,二等丫鬟八个,其余小丫鬟数不清。
嫁给池中杰后,一应数目全都砍了一半。但是伺候梳头、穿衣、针线上的丫鬟,还是都有的。绝不至于走了一个云容和烟容,身边就没人伺候了。
七巧的嘴角动了动,老老实实说道:“她们怕夫人生气,都不敢进来。”
温氏听了,火气蹭蹭往上冒。
“你跟在我身边多长时间了?”温氏阴着脸道。
七巧小声答道:“回夫人的话,已有九年了。”
“这么久?”温氏皱了皱眉:“比云容和烟容还要早两年?”
七巧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给温氏梳着头发,口里答道:“是。”
温氏有些奇怪,从前怎么没注意过呢?她从镜子里盯着七巧瞧,只见七巧生得普普通通,手脚也不够灵巧,顿时明白了。
进来这么久了,口里一句漂亮话也没有,木讷得跟一根木头桩子似的,
她不喜欢笨手笨脚的丫鬟。
出神间,七巧已经给她梳好了头发,果然是中规中矩。温氏皱了皱眉头,若是往日给她梳头的丫鬟,胆敢弄出这么个发式,她非臭骂一顿不可。
然而此时……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了。”温氏顶着一张温柔和蔼的脸,对镜子里的七巧说道:“顶替原来云容的位置。”
外面那些小蹄子们,不是不敢进来伺候吗?当她是什么?她就叫她们瞧瞧,老老实实伺候她的丫鬟,她会多么优待!
七巧听罢,顿时愣了:“夫人,奴婢,奴婢恐胜任不了。”
进府已有十年,七巧仍在针线上做一个没名气的二等丫鬟,自知不是个聪明的。也没有掐尖要强的心,因此每月做些针线,领一吊钱,就很知足了。乍听见温氏提拔,一时惊倒是大于喜。
温氏见她没有跪下谢赏,心里有些不快,真是个没眼力见的丫鬟。然而眼下用得着七巧,便做出一副和蔼模样,笑着说道:“你胜任得了。”
七巧一跃成为温氏身边新晋的贴身大丫鬟。听到这个消息,方才推三阻四不肯进屋伺候的丫鬟们,全都后悔极了。抓到阄的人,为何不是她们?
温氏见到丫鬟们眼里的懊悔,暗暗冷笑,随手点了一个,去池中杰那里探听情况去了。
不多时,下人回禀:“老爷跟云容姨娘歇在一处的,烟容姑娘昨晚上了药,便自个儿歇了。”
温氏听罢,点了点头。
这才对,烟容长得并不好,跟云容比起来是差一截的,池中杰怎么看得上?
“可知老爷昨日去了哪里?”温氏沉声问道。
好端端的,不过出去一趟,回来便变成这样,温氏觉得奇怪。
“小的并不知。但是昨日跟老爷出去的是侍墨,不如把他叫过来一问?”
不多时,侍墨来了。
“给夫人请安。”
“老爷昨日去了哪里?”温氏直接问道。
侍墨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支支吾吾起来。
昨天池中杰去了哪里,见了谁,他是一清二楚的。而回来后,池中杰的异样,已经很显然了,他对温氏有意见。
顶着两道针扎似的目光,支吾道:“老爷昨日下朝回来,便带着奴才出去走了走。”
“哦?去哪里?见了谁?”温氏眯起眼睛问道。
侍墨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额头上有些汗意:“就是,随便走走。”
“昨晚老爷把烟容领走了,你是知道的吧?”见他不肯说,温氏忽然换了一个话题:“烟容的年纪也不小了,我本来是想把她配给咱们府里的小厮的,但是瞧着她稳重得很,又很犹豫……”
侍墨果然抬起头来,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你向来是个好的,往常又惯为这边着想,我心里是很中意把烟容配给你的。”温氏意味深长地说道。
她身边的两个丫鬟,云容是个内向的,但是细心体贴,往日又藏的好,因此并没招得很多人看她几眼。倒是烟容,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又爱掐尖儿,虽然生得普通了些,却是府里许多小厮都看上了的。
温氏又怎么可能放过她们的婚事呢?心里面早就打算好了,要借着这两个丫鬟,将池中杰身边的小厮笼络过来。
可惜,云容是心大了,先斩后奏,爬了池中杰的床。至于烟容,她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手段。温氏也不会再允许有人如云容一般,打得她脸上啪啪响。
“老爷,昨日去了……”侍墨犹豫了一下,便将池中杰的踪迹透露给了温氏。
反正老爷也没说,不能告诉夫人?
再说了,这府里面谁能与温氏抗衡?除了池中杰,便是温氏了。而他们两个,夫妻一体,又岂会真正有翻脸的时候?
因此,面对温氏的诱惑,侍墨没多犹豫便和盘托出。就连池中杰之所以去那条巷子,全是因为云容姨娘做了个梦,也都说出来了。
“好,我知道了。”温氏握着扶手,对侍墨和蔼一笑,掩在袖中的手指头险些嵌进木头里:“你和烟容的事,我记在心上了,你先下去吧。”
侍墨得了这句,高兴得什么似的,磕了个头就下去了。
温氏死死抠着椅子,深吸了一口气。她就说,池中杰怎么无缘无故,忽然如此打她的脸?原来是这样!都是云容那小蹄子,吹的耳旁风!
可是,云容从何得知胭儿的事?胭儿死的时候,她们可才刚进府。
“小瞧她了!”温氏想不通,忍不住抓起茶杯,狠狠掼在地上。
瓷器碎裂的声音,惊呆了七巧,身子一僵,讷讷说道:“夫人息怒。夫人,这瓷器贵重得紧,夫人要是实在生气,奴婢拿些便宜的来给夫人摔?”
“滚出去!”温氏狠狠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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