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重生的时候,她满心想的是如何同梅氏过日子。至于报仇,都是顺手而为之。
若是她的脸毁了,只怕梅氏心中难安。
“我会注意的。”定了定神,池玉菡拍了拍宝珠的手背:“我吃饭都是同老爷夫人一起,只有茶水和糕点是需要留心的。往后我不喝茶水,只饮白水就是了。至于糕点,我一概不动,你可放心了?”
宝珠一听,也只好如此。看着池玉菡反过来安慰她,不由得心中一酸:“大小姐,您怎么就这么命苦?”
明明是尚书府的大小姐,却只能喝白水,连糕点都不敢动一块。
“谁命苦?你才命苦。”池玉菡搡她一把:“好歹我是小姐,不是丫鬟呢?”
宝珠被她挖苦一句,倒是破涕为笑道:“是,都是奴婢瞎操心,大小姐生得如花似玉,日后必然是富贵荣华的,哪里需要奴婢操心呢?”
主仆二人进屋,先摸索检查了一应柜子橱子,见没有异样东西,才放下心,铺了被褥,坐下来。
“大小姐,咱们手里还有一包药粉,要如何用?”宝珠一边放下帐幔,一边小声说道。
瞧着温氏的手段,动不动就搜这搜那,怕哪天要搜到身上来。
若被搜去了,还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眼下我也没主意。”池玉菡皱起眉头。
她倒是想神不知鬼不觉,洒到池丽华的脸上去,可是这得好好谋划。
“喀!”这时,房顶上传来一声轻响,似是瓦片被掀动的声音。
主仆二人纷纷神情一凛,迅速站起身来。宝珠更是拉下帐幔,将池玉菡裹在床里面,起身向屋顶看去。
只见一道黑色身影飞快一闪,咻的不见了。宝珠抿紧嘴唇,提起裙子就往外跑。来到院子里,仰头看向屋脊,只见屋脊上一片空空,哪有什么人?
“可气!”宝珠跺了跺脚,她明明就看见方才有人影闪过去的。目光在四下屋脊上扫了一圈,最终什么也没发现,气嘟嘟地进了屋:“恁多登徒子呢?”
池玉菡倒是眼中一闪,心头隐隐有了猜测。
次日一早。
“这帮懒散的小蹄子,改日非把她们全卖了不可!”宝珠一个人伺候池玉菡穿衣、净面、梳头等,口里很不高兴。
满院子的小丫鬟,都被池丽华打了,个个抱伤不肯上前伺候。雨村和雪凝倒是来了,但宝珠亲眼看见她们受伤最重,哪里舍得叫她们动?
一个个签了卖身契的丫鬟,也敢在主子面前摆谱?宝珠气得要死。
“走,到院子里去。”梳妆完毕,池玉菡漫步走出门:“把人都叫出来,我有话说。”
宝珠知道池玉菡心里憋了一口气,雨村和雪凝被打成那样,最过意不去的就是池玉菡了。昂首来到院子里,扬声喊起来:“人呢?一个个死哪里去了?快出来,大小姐有话讲!”
小丫鬟们才不情不愿地走出来,个个扶着腰,披头散发,一副狼狈模样。
池玉菡转动视线,一个个扫过,才开口道:“我听宝珠说,你们被二小姐打了?”
“回大小姐,是的。”一个丫鬟脆声说道,听着声音,并不恭敬。
池玉菡打量两眼,便认了出来,这就是叫“铃儿”的丫鬟。她笑了一下,柔声问道:“疼不疼?可上药了?”
铃儿似没料到,池玉菡竟然如此温和对她说话,愣了一下,咕哝道:“当然疼,疼极了。”
“知道疼就好。”谁知,池玉菡笑着点点头:“知道疼,以后就不敢了。”
她说话轻轻柔柔的,明媚无双的脸上挂着笑意,看起来温柔可亲。偏偏一双清亮的眸子里,仿佛涌动着碎冰,丁点儿笑意都没有,冷森森的,叫人看了心里发寒。
“大小姐……”铃儿愣了一下,随即不忿地道:“咱们都是冤枉的,无端端被打了,大小姐怎如此说?”
池玉菡唇边的笑意又加深了一分,视线挨个扫过众人,抬脚走下台阶,轻轻柔柔的声音说道:“你们都是冤枉的?”
“那当然!”铃儿见她眼中的寒意又深了些,心里不禁有些发怵,随即想到,她们什么也没做,有什么好怵的?仰起头道:“奴婢们什么也没做,便无端端挨了打,不是冤枉是什么?”
池玉菡朝她走过去:“你叫铃儿?同我讲一讲,昨日的经过是什么样的?”
铃儿本想说,不就是那样吗,难道大小姐不知道?然而对上池玉菡幽深沉冷的眸子,不知怎么心内一阵惧怕,不由得便将昨日发生的经过讲了出来。
只不过,隐去了池丽华叫人把扇套放在桌上的事。
“那扇套是我绣来孝敬老爷的,分明被我放在柜子底下,为何我一走,便跑到桌上来了?”池玉菡盯着铃儿的眼睛:“好巧不巧,给二小姐看见了,引起了这场误会?”
铃儿听罢,不禁瞪大眼睛,满脸愕然。
她亲眼看见娇杏将东西放在桌上的,怎么成了池玉菡绣来孝敬老爷的了?
昨晚池玉菡回来时,时候便不早了,丫鬟们受着伤,没精力乱跑,也不知道正院的官司如何了结的,想着今早出去探听下,故此都不知道事情的经过。
此时,看着池玉菡好整以暇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吃亏的样子,铃儿的眼珠子不由得滴溜溜转起来。
“回大小姐,奴婢不知。”铃儿低下头道。
池玉菡看着她道:“你不知?你觉得你该不该知道?”
铃儿低着头道:“奴婢从来没有到大小姐的屋里伺候过,也没有进过大小姐的屋子,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昨晚宝珠挨了夫人的罚,罪名是失职。”池玉菡没再看铃儿,抬起眼睛扫过众多小丫鬟:“主子屋里多了或少了什么东西,你们一概不知,便是失职。二小姐替我教训你们,做得很对!”
一时间,所有小丫鬟全都愕然抬起头。
“老爷发了话,从今往后,这院子里的一花一草,一针一线,一人一物,都归我处置。”池玉菡扬着下巴:“谁是你们的主子,你们清楚了吗?”
一个个丫鬟们都震惊不已,不知所措。
“都回去吧。”说完这些,池玉菡转过身,拾阶而上:“机会只有一次,已经被你们用掉了。日后,倘若再发生昨日的事……”
她停驻在檐下,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
分明什么都没说,但众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若菡萏院里再平白无故多了什么或者少了什么,可不是一顿鞭子就能了的。
“奴婢遵命。”小丫鬟们全都乖觉,纷纷行礼退下。进屋梳了头,洗了脸,换了衣裳,忍着伤痛,该干活的干活,该伺候的伺候。
只除了铃儿。
“大小姐,我去揪那小蹄子,叫她知道规矩!”宝珠沉下脸便往外走。
池玉菡拉住她:“且饶她几日。”
这样心思活络的丫鬟,她可不敢收在跟前。
“我们去瞧瞧云容姨娘。毕竟是咱们院子里出去的,提点尺头、头面,看看她也是应该的。”嘴角勾了勾,池玉菡吩咐道。
宝珠愣了愣,点头进去收拾了。
两人还没出门,蓦地前面传来凄厉的哭嚎声。听着,似是池丽华的声音。除了她,还有旁的人,在呜呜哇哇的哭,好不刺耳。
“去瞧瞧,发生什么事?”池玉菡随手点了一个眼前做活的小丫鬟,吩咐道。
小丫鬟便应了一声,放下手头的活计,跑出去打听了。
不多时,小丫鬟回来了,气喘吁吁地道:“回大小姐,二小姐不好了!”
池玉菡一愣,问道:“怎么不好了?”
“二小姐的脸……”小丫鬟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似害怕,又似忍笑。
池玉菡转身与宝珠相视一眼,道:“咱们先去看看二小姐。”
一大清早,池丽华的院子里便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似被鬼吓破了胆子,声音又尖又锐,直冲云霄,连屋顶的瓦片都被刮得吱吱响。
原是小丫鬟一早打了水,站在屋外面,等着里面传唤。守夜的娇杏出来,抬眼便要喊一声“娇杏姐姐”。谁知,看清娇杏的脸,不禁瞪大眼睛,尖叫起来。
“鬼叫什么?”娇杏劈头给了小丫鬟一个巴掌:“吵着二小姐,仔细扒了你的皮!”
小丫鬟看着娇杏的眼神,犹如见了鬼似的,眼睛睁得铜铃大,满脸惊恐:“娇杏姐姐,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娇杏摸了摸脸,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但见小丫鬟如见了鬼似的,又给了小丫鬟一个巴掌,才探头往小丫鬟怀里端着的水盆看去。
只见清澈的水面上,倒映出一张脸孔来,血红血红的皮肤,覆盖住了整张脸孔,似是涂抹了一层鲜血,干涸在脸上,异常骇人。
“啊!”娇杏不由得一声尖叫,向后退去。一时没站稳,跌倒在台阶上。
睁大眼睛,呼嗤呼嗤喘着气,想起方才在水中看到的面孔,猛地从台阶上爬起来,爬到小丫鬟身边,探头往盆里瞧去。
盆里盛着一层清水,悠悠水波,渐渐映出一张脸孔。血红的皮肤,犹如才吃完人肉的魔鬼,沾了满脸的血迹,且上深下浅,似在向下流淌一般,说不出的诡异骇人。
“是谁?如此戏弄我!”娇杏心下大恨,挽起袖子,捧了水就往脸上泼。一边泼,一边心想,等她逮着那个不怀好意的,定叫他好瞧!
谁知,连连泼了几下,竟是丁点儿也没洗下来。盆里的水仍然是清澄澄的,脸上的皮肤仍旧是血红血红的。
“谁在吵?”这时,屋里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叫声,是池丽华醒了。
娇杏一顿,答道:“回二小姐,方才有野猫儿窜过来,把小丫鬟的水盆撞洒了。”
“快些撵走。”池丽华喊了一声,便没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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