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关内。
由于挤进来了太多溃军和官员,小小的铁门关现在基本上是人挤着人,连转个身都有点难了。不过晋军也别抱怨什么,这座要塞是按着7千人长期坚守来设计的,现在1家伙涌进来7万多人,能不挤么?
没挤出屎来就算不错了。
脑子稍稍清醒1点的人都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这么多人挤在1座巴掌大的城池里,时间1长,饮水吃饭都成大问题,甚至连排泄物都没法处理。千万别看不起吃喝拉撒里的拉和撒,好几万人呢,每天都会产生海量的排泄物,这些脏东西1个处理不好,是会滋生疫病的,到时候胡人都不用打了,光是疫病就能将他们杀清光了!
必须将1部分人分流出去,在城外筑起营垒,这样既能加强铁门关的防御,又能减轻城内的压力。
在中军帐内,钱端便提出了这样的建议,大家伙也赞成了,然而派谁出去却成了大问题。胡人就在城外虎视眈眈呢,铁门关再怎么残破,也还有城墙挡着,胡人难以逾越,可出去之后随时可能遭到攻击,这可太危险了!能窝在城内,谁乐意跑到城外筑营啊,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钱端见从将领相互推诿,竟没1个愿意带部队出去筑营的,不禁心中越发的郁愤。他跟傅凝是好朋友,本来傅凝战死,他的心情就够糟糕了,再看到同僚们那恶心的嘴脸,他连杀人的冲动都有了。最后,他愤然对司马越说:“太尉,既然诸位袍泽都畏敌如虎,不敢走出城门半步,就由末将带几千人出去筑营吧!”
司马越摇头:“不可!”
钱端急了:“太尉,军队必须动起来才有战斗力,挤成1团的话只是1坨死肉!铁门关顶多只能容纳万人,现在挤进了7万多人,连转个身都很难,1旦胡人发动进攻,我军连最基本的调动都异常困难,只有等死的份!为今之计……”
司马越在军事方面的造诣谈不上有多深,但最基本的常识都是知道的,他自然不会看不出这么多人马挤在小小的铁门关内动弹不得是1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到城外筑营是非常有必要的,但这个人不能是钱端。他麾下禁军里能打的将领并不多,钱端算1个,傅凝算1个,现在傅凝战死,他便感觉像是被断了1臂,要是钱端再有个3长两短,他可就没有能打的大将了!
他打断了钱端的话:“出城筑营很有必要,但你是本王最得力的战将,得留在本王身边听用,这个任务,还是交给其他人好。”
目光从众将领身上缓缓扫过,众将领无不本能地躲避他的目光,生怕他点了自己的将。见此情景,司马越不由得打心里叹了1口气。世人只知道他统率数万精锐大军,威风8面,不可1世,却不知道他的处境到底有多艰难!由于种种原因,像北宫纯、苟晞这些勇猛善战的大将不肯为他所用,听他话的大多是些既没有能力又没有担当的货色!有能力有担当的人才有没有?当然有,但那是各世家门阀的家将,他根本就指挥不动。带着这么1拨臭鱼烂虾,天知道他有多累!
在这种形势下,出城筑营那跟找死差不多,肯定不能让禁军去的。禁军是他在朝堂上生存的本钱,要是耗光了,他的末日就到了;那些世家门阀的私兵也不能派,因为他根本就指挥不动,如果对方愿意合作那倒还好说,要是对方成心要保存实力,那他是1点办法都没有!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1员大将身上。这员大将年纪4旬,长得倒是高大,孔武有力,只是衣甲残破,看得出他混得不怎么样。
“李恽,你去。”他说。
这名衣甲残破的将领正是乞活军的首领,李恽。
李恽原本是并州人,光熙元年,也就是公元306年,匈奴人席卷并州,并州刺史司马腾无法抵挡,只好带着并州官吏和百姓两万余户逃离并州,前往冀州就食————说白了就是去要饭。李恽也是股要饭大军中的1员,而且地位还蛮高,干到了乞活军领袖。他所率领的乞活军在对胡人的战斗中表现十分出色,屡立战功,很受朝廷重用,司马越表奏朝廷封他为青州刺史,虽说此时青州在苟氏兄弟手中,李恽这个青州刺史有名无实,但好歹也算是进了编制,不再单纯是个要饭的了。这次大战,李恽作为司马越的心腹,自然也要参加,不仅参加,还带来了乞活军最精锐的步骑军共计1万两千余人,如果将司马越这支大军比作1个公司,那么李恽算是持股份额比较大的股东了。
见司马越点了自己的将,李恽面色微微1变,明显有点儿不乐意。不过他自家知道自家事,表面上看他是司马越的心腹,可终究是流民帅出身,在这个团体里是没什么发言权的,更没有跟司马越讨价还价的资本。司马越下令了,他也只能起身,行了个军礼然后大声说:“大尉放心,只要我乞活军还有1人活着,就绝不会让胡马接近城门半步!”
司马越欣慰地说:“李将军有这份忠心,本王心中欣慰……去吧,此战若胜,本王定表奏朝廷,封你为龙骧将军!”
此言1出,李恽头皮都麻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晚太尉跟1位名叫傅凝的禁军将领说过同样的话吧?这个老乌鸦已经送走了猛将傅凝,还要送走自己么?他强笑着道了谢,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不多时,铁门关城门打开,1万两千乞活军步骑齐出。他们的衣甲虽然没有禁军的鲜明,许多人甚至面有菜色,但神情却远比禁军要从容、坚毅。这都是些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他们逃离并州的时候就是边打边逃,1路涉血而行,逃离并州之后同样也不得安生,不管是在河北还是在山东,都是大仗小仗打个不停,跟与他们有着相同命运的流民武装打,跟拒绝他们入境的地方武装打,跟胡人打,甚至直接攻打坞堡……能活到现在的乞活军将士,哪个没经历过几场生死1线的血战?哪个手里没有几条人命?他们早就看淡了生死,出城筑营、直面胡人的兵锋?别人害怕,他们可不害怕,不就是个死么?反正活着也是受罪,死了反而解脱了!
兵是这样相,可将领却不1定是这样想,比如说统率着5千骑兵的乞活帅薄盛。这家伙是乌桓人,还是贵族出身呢,司马腾率领并州官吏、民众逃往冀州的时候,他也率领乌桓人5千余户跟随。他从那5千余户乌桓人中每户抽1丁,组建了1支规模颇为可观的骑兵部队,这些年作为乞活军的尖刀南征北战,着实立下了不少战功。听说要到城外筑营,他顿时便满腹牢骚,对李恽说:“这1路过来,我们打的都是最苦的仗,吃的是最少的粮,留在城内尚且那难得到足以果腹的粮草,到了城外就更别提了!太尉怎能这样对我们!”
李恽苦笑:“在他眼里,我们不过就是1群无家可归的叫花子,能给碗饭吃就算不错了,想得他重视?那纯粹就是做梦。”
薄盛喃喃说:“憋屈,跟着这群鸟人混可真够憋屈的!”
憋屈归憋屈,活还是得干的。
看到乞活军从城中开出,羯胡骑兵马上就冒了出来,在1箭之地外盯着,只要乞活军敢离开晋军强弓劲弩的火力范围,他们便会像饿狼1样扑上来将他们撕成碎片。然而乞活军并没有要突围的意思,而是在距离城墙数十步远处停下来,当着他们的面抡起锄头铁锹开始挖掘战壕。羯胡不明所以,直到1道堑壕已经初肯雏形了他们才反应过来,哦,这帮要饭的这是打算在城外筑营呀!
这可不能答应!
石勒1声令下,马上便有1千余名羯胡骑兵冲了上去,向正在筑营的乞活军发动攻击。薄盛立即率领自己的乌桓骑兵迎了上去,双方在城外展开血战。
早在东汉初,活跃在北方的乌桓突骑便已是闻名天下的名骑了。而突骑,就是冲锋陷阵的骑兵————对,就是直接冲击敌阵的骑兵,而不是环绕敌军军阵放箭的弓骑兵。乌桓人算是最早将汉军冲击骑兵战术学到手的游牧民族了,凭借着优良的战马、坚厚的铠甲和过人的武艺,乌桓突骑成了汉军的尖刀,1次次在汉军的指挥下南征北战,摧城拔寨。当然,传统的骑射他们也没丢,人们只知道乌桓突骑名扬天下,却很少知道怒马强弓来去如风的乌桓弓骑同样是辽东、幽州1旦的定居民族的噩梦,可以说,既拥有大批优秀弓骑兵又拥有规模可观的冲击骑兵的乌桓,在很长1段时间里都是悬在北中国头顶的1把利剑,1旦他们反叛,威猛如大汉也要大伤脑筋。
现在,这些凶猛的乌桓骑兵将1肚子火全撒到了羯胡骑兵头上,顶着箭雨发起冲锋,跟他们杀得血肉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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