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城角,有一个破烂至极的小铺子。
铺子的老板,是一个掉了牙的老汉和他的傻儿子,条件很差,只有一个棚子。
但价钱很便宜,一壶劣质酒,加上小菜,就几文钱。
正因如此,也是很多寒门士子的聚集地。
大家散了学,闲来无事,都会来这儿喝几口酒水,对一对诗词。
自从世家涨了书价以来。
这里连日爆满,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都是寒门学子的身影。
所有人都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
“娘希匹!”一名学子打扮的人,将手上的碗重重摔地上,大骂道:“这还求什么学!”
“一卷《论语》,要五百文,世家这些狗东西怎么做得出这种事的!“
“兄台所言甚是!当真是欺人太甚!”又一名学子恨声道。
“我这十几年书算是白读了,书价涨成这样,还拿什么参加科考!”
话落,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共鸣。
纷纷破口大骂起来,大骂世家的无耻。
渐渐的越来越多人加入了口水战,而后所有人都将肚子里的苦水都倒了出来。
而这一幕,不止是在这个酒肆发生着,而是整个京州城里所有酒肆,不论大小贵贱都是这样。
“诸位!在这儿骂多不解气,何不去这些狗东西的家门口骂!”
“去!算我一个!”
“我也去!”
“算我也一个!”
“俺也一样!”
一时间,应者无数。
“走走走!”
在一名精壮学子的带领下,众人纷纷鱼贯而出。
一时间,无数学子汇入了川流不息的队伍中,朝着世家的住所而去。
怒吼声,嘶骂声,连成一片,响彻云霄。
顷刻间,所有京州城城的百姓都对以九姓世家充满了怨恨。
世族的声望,几乎降至冰点。
愤怒的群众不约而同直接就冲向了各大世家的庄园,将他们团团围住,困了个水泄不通,连只鸟也飞不出去。
世家的仆役第一时间就抄起家伙事儿,如临大敌。
不过一瞧见这黑压压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学子和看热闹的百姓们,立即就失去了往日的凶神恶煞,只敢跟浩荡的人群僵持着。
陈郡谢府。
厚重的府门死死关闭着,一条缝也没有。
整座府邸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仿佛一座鬼蜮。
府外,是愤怒的京州的学子和百姓,一片片,黑压压的,将整座崔府团团围住,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可令人惊奇的是,原先无比激昂、义愤填膺的数万学子,此时此刻,也是鸦雀无声,没有一点儿声音。
静,太静了。
让人害怕,令人窒息。
每个人的脸色都涨得通红,连一口气也不敢喘,就这样静悄悄的,听不见半点喘息声。
良久。
吱呀一声。
崔府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队队武装到了牙齿的家丁仆役手持刀枪棍棒鱼贯而出,与人群列阵对峙。
随后,一人华冠丽服,昂首阔步,趾高气扬地走了出来,用手指着面前的京州学子,怒斥道:“胆大妄为!”
“你们这帮乱民也不睁大眼睛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
“谢府!”
“是你们这些个泥腿子能来的地方吗?”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脖子上长了几个脑袋,现在就敢来谢府撒野?”
“现在散去,老爷我心善,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追究此事,如若不然,后果自负,死生不论!”
此人乃是谢府的新任管家——甄剑,自认是陈郡谢氏门下第一走狗,平日里没少仗势欺人,在场的众人谁不认识。
京州城内寻常的大户,他们的管家也就是身穿麻布衣裳,与寻常百姓无异。
唯有陈郡谢氏的管家,身着锦绣华服,以彰显其地位。
这一番恶声恶气的话,确实吓到了不少人。
他们如梦方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把陈郡谢氏给包围了。
陈郡谢氏可是九姓之首,整个大周的土皇帝,岂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能惹的?
他们怎么就脑子一热把这陈郡谢氏给包围了呢?
一时间,不少人都怂了,想打退堂鼓了。
但,自己已经来了,陈郡谢氏要真秋后算账还能放过他们?
很多人有些犹豫不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进退。
而这一切,甄剑全都尽收眼底,冷笑道:“呵,就这?”
“老爷我还以为你们这帮刁民长本事了呢,就这?”
“知道怕了,就赶紧滚,别在老爷眼皮子底下添乱,再耽搁一会儿,我们谢府的刀枪棍棒可不长眼!”
“哈哈哈!”
马周哈哈一笑,学着甄剑的样子趾高气昂地走了出来,反问道:“怎么?”
“这里不是京州城嘛?”
“我告诉你,这里是大周的国土,而我等是大周的子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又关你屁事?!”
马周迎风而立,昂首挺胸,从容不迫,意气风发,给了在场的众人很多信心。
话落,顿时激起千层浪,应者无数。
“马兄,说得好!”
“不错,这里是大周的国土,我们来去自由!”
“就是就是,还不许我们来这儿遛弯了?”
“……”
甄剑眉头一皱,紧紧握了握拳头,双目如刀狠狠地剜了马周一眼,在心中给他判了死刑。
身为陈郡谢氏的管家,何曾受过这等侮辱?
要知道,即便是朝廷命官,四品大员见着他,也得毕恭毕敬,温声细语。
区区一个落魄的寒门学子,也配这样跟他说话?
若不是这厮现在人多势众,他早就让人打断马周的狗腿了。
况且马周现在可不是在打他甄剑的脸,而是清河崔氏的脸面!
主人受辱,当狗的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甄剑怒色铁青,咬牙切齿地看着马周:“小子,你很好,我记住你了,今天的事情老爷我记下了,日后一定报答你。”
连傻子都能听出来这话语中的威胁之意。
但是,马周夷然不惧,“姓甄的,我马周今天就站在这,有胆你就来。”
说完马周伸了伸脖子,弯着脑袋,将整个脖颈亮了出来,接着说道:
“来啊,砍啊!”
“有种你就这砍啊!”
“我倒要看看,你这条谢家的看门狗,有没有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当街杀人!”
“我倒要看看,这朗朗乾坤之下,还有没有大周律例,这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
甄剑暴怒,他仗着有陈郡谢氏撑腰,在京州城里横行霸道惯了,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当即,从身旁的家丁手上抢过一柄长刀,势不可挡,径直向着马周的脑袋砍去。
马周也不闪不躲,浑然已将身死置之度外。
完了完了,这人死定了。
一些胆小的人甚至已经提前闭上了眼睛,不忍看见这血腥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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