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间，他们劫官家粮草一共三十多起，我粗略估算涉案粮草预计八十多万两。”
秦知晓一惊，“这么多？”
“嗯。秦家军和沈家军镇守城镇拥有自主权，税收也由各家负责，因此，两方军饷由你们自付，但皇上与两家事先有约定，每次战役，朝廷都需拨增援粮草，以备万一，这点你知道的。”
黑夜中，少女轻哂。
盗劫前方将士的援助粮草，他们怎么敢啊！
“其实，沈家和秦家也不在意这些粮草，因而事情并没有被揭发，若不是此次漓城打得太惨，而你又死咬粮草被劫事情，恐怕这件事会一直隐瞒下去。”
甚至，还会一直干下去。
宁九霄继续道，“漓城这批粮草，山匪共收了两笔银子，一笔五百两劫粮草，一笔一百两，杀顾文轩。送银子的是同一人，他们可以指认。”
秦知晓笑了，“堂堂伯府世子身价就值一百两？”
宁九霄嘴角微扬，“粮草已经全部转向各地粮贩子，具体哪家已在追查。“
“他们竟敢全放出去？按照律法，商户每半年要报备商品数额以此纳税，若有欺瞒乃重罪。民间莫名多了这么些偷税售卖粮草，这得牵涉多少衙门多少官员能掩盖得住啊。他们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就是背后靠山太硬，给了他们胆子。
宁九霄挑眉，“小小闺中女娘，竟如此清楚天鼎商道律法？”
秦知晓白他一眼，“瞧不起女娘，定会在女娘手里吃亏。”
“哈，幸好，小爷不近女娘。除了你。”
看不见他的表情，秦知晓都能从他语气中想象出他那双桃花眼戏谑的笑意。
她怎么会不懂？西南四座边城都是秦家在管，税收也是秦家收，然后按比例再上缴国库，剩余的作为军饷和当地官府费用。
天鼎对财产控制非常严格，不仅各家商户存货多少要报备，往来渠道要报备，就连各家财产，嫁女嫁妆聘礼都要在衙门登记造册。
秦知晓心里有数了，开口赶人：“行，若有新消息，可差人捎信。顾府是块烂豆腐，无须劳动阎王爷大驾亲自来踩踏。”
宁九霄忍不住逗她，“我是怕你寂寞。”
“不会好好说话就滚！”她的声音冷冽冰寒。
宁九霄勾唇，哈，两年多来没人敢在他面前横了。
他站了起来，月色勾勒出宽肩窄腰身影修长。
语调也正常了，“顾文豪如果派人去交银子或他蒙面乔装去的，劫匪没见过他的脸，未必能钉死他，如能在顾府查到线索相互佐证最好。”
“我有办法让顾府狗咬狗。”
见他还站着，秦知晓没好气，“快走！”
女孩家的闺房岂是男子随便进出的？没脸没皮的。
“知道啦。”轻叹一声，转身走向窗户，复又转回来，低声道，“睡前泡汤有助深睡，噩梦做多了，皮肤就不好看了。哎对了，秦剑啥时候让我见？”
秦知晓没好气，“正月十五。”
宁九霄轻松地跃过墙头落在墙外，脑海里勾勒小女娘生气的样子，摸摸鼻子，压住翘起的嘴角。
换作是他，也把自己视为孟浪之辈。
也是奇了，以前，他与女人半句话都懒得讲，特别嫌弃女人就知道胭脂水粉争风吃醋窝里斗，怎的他就特别喜欢逗秦知晓看她生气呢？
可能，难得遇到有趣的人？
……
顾伯爷许是觉得偷拿了一千两银票理亏，但一千两要换户部尚书的啊，肯定不能拿回来。所以，一早就专门去陪戚氏用早膳，温存下，想缓和下气氛。
戚氏烧刚退，昨天又大吵一架，又悔恨自己一时冲动，真怕老爷被狐狸精迷得休了自己，一夜都没睡好，精神极差。
没想到老爷竟然来陪用膳，感动得差点要哭，赶紧强打精神梳妆打扮。
戚氏正殷勤地为他布菜，温柔软语地说着话，外面丫头就来报说世子夫人来了。
“她来做什么！”戚氏听见秦知晓的名字就炸毛。
这灾星，总来祸害自己。
顾伯爷蹙眉，“你和文豪是不是没去赔罪？”
“老爷……”戚氏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他怎么帮着灾星啊，被他冷眼一瞪又怂了，娇弱的叹口气，“妾身不是病了吗？”
门外人已径直进来了，没人敢拦。
“见过老爷夫人。”秦知晓微微弯腰，行了个平礼。
顾伯爷看到秦知晓就头疼，礼不礼的不想和她掰扯，反正每次都是她赢，还一套套的正义大道理砸得他直冒冷汗。
她入府怎么和想象不一样呢？不是说望门寡如出家姑子一般吗？吃斋念佛不出门，这位望门寡整天像瘟神一样在顾府到处晃，还偏偏没人敢管。
憋着火，语气也就不好了，“大冷天的，不用这么早过来请安。”
“我不是来请安的。”秦知晓接过秋妍手里的锦缎封面的册子，在手心里一拍。
“我是来清点夫君母亲的嫁妆的。”
“什么！”顾伯爷和戚氏异口同声。
戚氏被踩着尾巴似的跳了起来，怒不可歇吼道，“她都死了两年了，还有什么嫁妆！你整天搅得顾府鸡飞狗跳的想干什么！”
立春寒着脸横在她和秦知晓中间。
戚氏立马缩回去坐椅子上，嘟囔，“她病了这么多年，府里赔出去的医药费不知多少，还敢提嫁妆。”
顾伯爷也瞪眼，“什么意思？”
秦知晓挑眉，“夫君母亲是我表姑奶奶，她的嫁妆理应归属长房，夫君和表姑奶都去了，我有责任替他们守好。我清点了回锦苑里物件，除了一张酸枝梨花拔步床和同木质一套的桌案，一对南官帽椅，其他的都不见踪影。”
“表姑奶奶曾经养在祖母膝下一年多，祖母视她如亲生女儿，当年表姑奶年是从秦府老宅出嫁的，嫁妆有一半是我祖母为表姑奶奶添的妆。白银十万两，三间铺子、一处农庄、珠宝首饰玉器古玩摆件家具一百八十件，其他服饰鞋帽被褥绣品等杂物共计十箱，丫头婆子共十五人，所有嫁妆按照当年价值折算为九千四百万贯。”
秦知晓拎着册子扬了扬，“这本册子与官府登记在册的一模一样，如果伯爷和夫人不信，我可派人去衙门借出来核对。”
顾伯爷和戚氏脸都绿了。
没等两人反应，秦知晓催命符声又来了。
“这么多年了，嫁妆肯定会消耗不少，现银和小东西且不计了。三间铺子租金、一处庄子的收成每年共收五百两，夫君也不知是否收到，这也罢了。房契和较贵重的首饰有百来件交给我便好，还有十五位丫头婆子都调回长房，供我使唤就行。”
两人目瞪口呆，脸乍红乍白。
他们没想到秦知晓居然来了这么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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