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
青枝端着羊奶酪子回来后,从两个仆妇口中得知了院内发生之事,当场火冒三丈。
对顾濯缨的厌恶之情简直不亚于沈晏之。
上次连累秦归晚住佛堂,这次又莽撞闯进来,丝毫不懂避嫌,简直毫无规矩。
秦归晚却有些错愕。
没想到当时沈从蓝身旁之人是顾濯缨。
到了下午,有婆子来佛堂,说是马上有太医来给秦归晚把脉,希望秦归晚不要乱嚼舌根子,否则,决不轻饶。
青枝和秦归晚还在惊诧中,慧香领着一个鬓角染白,银须长垂,身穿红色太医服的老者进来了。
老太医把脉后,先是看了府医开的治发烧风寒药方,确认并无问题后,开始询问眼疾导致原因。
青枝正想回答,婆子恶狠狠瞪了青枝一眼,青枝只得闭口不言。
秦归晚平静回道:“误食毒物导致。”
老者询问秦归晚可知具体误食了何种毒物?
秦归晚回答不知,只道是羌医特制的毒物。
青枝又把平时给秦归晚旧疾发作时吃的药拿给老太医看。
老太医碾碎后,细细研究许久,掀起秦归晚眼皮端详一会,蹙眉道:“夫人是否还患有心疾?”
秦归晚错愕又惊喜,“有。”
因为心疾发作次数极少,平时并无外症体现,未发作之时,几乎无法诊断,沈府府医便没有发现。
即便是东羌御医,也是在心疾第一次发作之时才发现此事。
“太医,你能诊断出我的病症,是否有办法根除?”
“恕老朽无能。”老太医抚须摇头,惋惜哀叹,“你所中毒物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既伤心脉,又伤眼睛。”
“能治疗这种眼疾的药,会伤心肺,心疾一旦加重,很可能会当场一命呜呼。”
“若是先治疗心疾,用药后眼睛会有损伤,也许会导致终身失明。”
“更麻烦的是,哪怕豁出去愿意失明治病,也没人能保证,一定能医好心疾。”
“我看了你的药丸,除了百年人参,虽无太多名贵药材,药方却是极好的,皆是温补之物,可保证你旧疾发作期间暂不加重病情。”
这个答案与东羌太医所说一致。
秦归晚失落后,依旧对老太医行礼感谢。
老太医回礼后,跟着慧香去了前厅,见到贺妙心,又将刚才之话复述一遍。
贺妙心闻言,心中大喜,面上却满是忧心之态。
“当真没有其他法子了吗?哪怕不能根治,能让秦姐姐的身体调养好一些也行。”
说着,她便红了眼圈,“我一想到秦姐姐身子不好就觉得寝食难安。”
老太医拧眉思索片刻,道:“贺夫人若是实在想为秦夫人调养身体,老朽现在开个方子,你找人制成药丸,让秦氏每日一颗,连服五日。”
“老朽愿意五日后再来上门为秦夫人把脉,确认方子效果。若是效果显著,再继续对症下药。”
贺妙心的眼泪全卡在眼圈中,心里止不住暗骂老太医,面上还要做出感激之情。
“有劳太医了。”
“慧香,快给太医研墨。”
老太医开好方子,一再叮嘱,一定要每日服用。
贺妙心干脆利索应下。
送走老太医,她细细看了方子后,顿觉郁气涨胸。
这方子用的全是极为稀奇名贵的药材。
按照这个方子,五日下来,花费巨大。
慧香见她面色不对,急忙道:“小姐,你莫要忧心。”
“秦氏那贱蹄子哪里配得上这么贵的药,咱们换成普通药材便是。”
“你懂什么?” 贺妙心怒火中烧。
方子是她主动求得,普通药材可以糊弄秦归晚,怎么糊弄太医?
难道要阻拦太医再次上门吗?她背着贤妻名头,可丢不起这个脸。
她狠狠绞了绞帕子,径直去找了杜氏。
杜氏听闻贺妙心主动找太医讨要一个贵重方子,暗笑一声,只等贺妙心上门。
等对方送方子过来,她看完后大惊。
“妙心,你这方子上的药材实在过于名贵,有些东西便是府中库房也没存货。”
“府里每个人的月银都有固定数,秦氏一年月银也不够一天药量,便是她身子不好,我为她格外多支十倍月银,也不够买这些药。”
“这方子是你讨来给她调养身体的,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般,咱们沈府哪够填的。”
“可以从公库出钱配药,但决不能配如此贵重的。”
贺妙心僵在原地,如被冷水兜头。
杜氏这是摆明了要让她拿自己的私银往上填。
沈府已经请了老太医,眼疾确实无药可治,对秦归晚已经仁至义尽,出门也能堵住悠悠众口了。
方子是她主动求的,若是换了药,老太医必然怀疑她在沽名钓誉,弄虚作假。
她咬牙不让自己失控,对杜氏扯了扯嘴角,只说自己想办法,而后踉跄离开了。
回到屋里,欲哭无泪。
如今生生被贤妻之名架在了火上烤啊。
“慧香,去把我陪嫁的银票匣子取来。”
慧香欲言又止,最终唯唯诺诺应下。
打开匣子取银票的时候,贺妙心觉得好似被人挖了心,疼到心颤。
沈晏之母亲的陪嫁铺子经营并不好,这四年勉强维持平衡,几乎无盈余。
这些,全是她自己的嫁妆钱。
买药回来,府医很快治制成药丸,给佛堂送了一颗。
送药仆人告诉青枝,这药丸极其金贵,不输宫里娘娘服的。
青枝拿到药丸,不信贺妙心有这等善心,总疑药丸有毒,并未拿给秦归晚吃。
而是悄悄用银针试了又试,发现银针确实没变色,还是不放心,又用簪子刮下星点,吞下等了一刻钟,确认浑身无任何异样,这才敢拿给秦归晚吃。
*
晚间,沈晏之陪贺妙心用饭时,听闻此事,又是一番怜惜哀叹。
“妙心,你就是太心善了。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甚至拿私银往上贴。”
贺妙心含泪咽下这称赞,嫣然笑道:“表哥,能让秦姐姐早点痊愈,花点钱算什么。”
饭毕,沈晏之要去看沈从蓝,临走前,笑道:“妙心,在屋里收拾好等我。”
贺妙心刹那间面色飞霞。
花了巨额银两的愤懑总算消了不少。
一个时辰后,沈晏之从抱惜苑回来,进门便让院里丫鬟婆子回去休息,明早再来伺候。
众人皆捂嘴笑着离开。
他推门进去,绕到屏风后,只见贺妙心正羞答答躺在锦被中。
“表哥,你,你把蜡烛都灭了吧……”
沈晏之低笑一声,伸手挥灭了蜡烛。
厚厚的幔纱被拉下,床榻内一片漆黑,双目几乎不可视物。
贺妙心莫名有些紧张,下一瞬,郎君栖身上来。
她闻到了沈晏之身上的瑞脑香和强烈的男子气息,一时羞涩又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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