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之无心和顾濯缨争辩,进来后,坐于一旁玫瑰椅上,问:“东西带了吗?”
顾濯缨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嵌着松绿色宝石的象牙梳,直接扔进了沈晏之怀中。
“象牙在毒药里浸了七十二时辰。”
沈晏之迎光端看。象牙的油脂光泽呈半透明状,做工精细,宝石闪烁,端是精美绝伦。
“多谢。”他小心翼翼将梳子收好。
没有顾濯缨提供的消息和鼎力相助,很多事,都会无从下手。
于情于理,他都应感谢。
“我不是为你,是为了沈二,他是我挚友。我不能看着他被人害成傻子无动于衷。”
顾濯缨头枕双臂,将整个人陷在椅子中。
“不过,他若知道自己一心敬仰的大哥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定会痛心疾首。”
利用秦归晚之事更换新仆,趁机安插心腹,并为沈从蓝换了尽心的小厮。
挑拨沈从蓝去佛堂找他,借此大发雷霆,暂时护了秦归晚周全。
对贺妙心极尽温柔,暗示她做个贤妻。
说是带礼物,其实是送毒物。
各种卑劣手段不断,将身边之人,尽数利用。
“我早已脏心烂肺,面目全非。”
沈晏之提壶倒了一盏茶,垂眸啜饮一口,音色微沉。
“倒是希望他没傻没呆,能为此伤心。”
戏谑之话全堵在喉中,顾濯缨忽觉没意思。
放下双手和二郎腿,收起刻薄之话,坐直身子,表情难得正经。
“其实,事到如今,不能怪你心狠手辣。”
“你意外被俘,家中叔父为抢爵位害你亲人。”
“贺妙心那贱人一心想当靖海侯世子妃,见沈家换主,立马去勾搭沈成安。失败后小产坏了身子,养病期间无法嫁人,居然谎称要为你守一辈子。”
他啐了一口,咬牙切齿,“你在东羌当四年俘虏,她在京都博了四年好名声。”
“提起她,人人都要夸一句,贺家三小姐有情有义,即便与你只有口头婚约,也要苦守等你归来,简直感天动地。”
“你回来,她居然当真有脸嫁你,我恶心的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我也觉得作呕。”沈晏之自嘲苦笑,沉默了片刻。
“就因为她为我苦守四年,京都人尽皆知,我不娶她,便是丧尽天良。”
顾濯缨长叹一声。
出身名门,才华横溢,虽性子清冷,却端雅克己。
国子监中最有前途的学生,如今在家被叔父监视,出门被众人质疑曾归顺东羌。
四年归来,被迫娶恶妇为妻,还要照看痴傻胞弟。
外祖一家皆是无能之辈,又远在衡州,爱莫能助。
一无所有,举步维艰。
屋内忽然安静,二人各自饮茶。
茶水饮尽,顾濯缨最先出声。
“沈二痴呆前曾发烧不退,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我去看他,他求我无论如何要帮忙救你回来。”
“我应了。可两国激战正酣,我又无官无职,不好指染朝政,最终想尽办法也无计可施。”
沉默了片刻,他道:“这几年,我一边盼着你早点回来,一边调查真相。”
“可惜所有的证物都被毁了,唯一的证人也惨遭毒手,我找到他时,他被人刺了十几刀,临死前只说了沈群山三个字。”
“我怀疑沈群山背后还有人,但是所有线索都没了,我实在无从查证。”
“无妨,没线索,那便用贺妙心当诱饵。”沈晏之淡淡道。
“让她从沈成安身上撕开一条口子。”毕竟,沈群山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儿子。
顾濯缨怔了一瞬,抚掌大笑。
“好,那就从贺妙心下手。”
“既然她的大义之名众人皆知,不如我们让她实至名归。”
沈晏之颔首,“正有此意。”
二人又商讨了其中细节。
推演期间,顾濯缨瞥视到门外晃动的高大身影,低声问:“这人到底是谁?”
大费周章弄来当贴身随从的人,定不简单。
被俘四年,在京都居然还有心腹,实在让人惊诧。
“我曾救过他性命,他愿生死相随。”
沈晏之不想多说,顾濯缨自觉不再多问。
二人商讨完毕后,沈晏之欲离开,顾濯缨莫名想起秦归晚那双静如秋湖的眼睛。
他想询问沈晏之,秦归晚在佛堂情况如何?
张嘴发现,自己实在无权过问。
轻咳一声,闭了嘴。
沈晏之离开文府后,径直去了奇宝斋。
进去买了把一模一样的象牙梳,让伙计用匣子装起来。
而后又去拜访了几个旧友,直到星河影稀,灯火徘徊,街上行人渐少,这才晃悠悠回去。
回到府里,先去了贺妙心的秋棠院。
贺妙心正坐在屋里托腮凝泪,愁着怎么应付沈成安。
晚上要不要赴约。
“怎么哭了?”
忽如其来的询问,吓的贺妙心猛一激灵,差点从椅子上跌坐下来。
抬眼发现,沈晏之正面带担忧地站在自己眼前,慧香和兰香皆不见踪影。
她缓了缓情绪,轻拭眼角。
“表哥,你今日刚出去,秦姐姐就发烧了,眼疾也犯了。”美眸泪点斑斑,柳眉似蹙微蹙,当真是娇娇惹人怜。
“我听闻她的眼睛是当初为你试药所致,把我陪嫁的百年人参拿去给她配了药。”
“一想到她病到这般程度,我就觉得难受,这才不觉垂泪。”
沈晏之轻叹,“妙心,你太心善了。”
“她的眼疾并非为我试药所致,你怎能随意相信。”
“若是外人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了你,用你的陪嫁去讨好别人。”
贺妙心霎时手脚拔凉,一口气差点提不上。
强压住滔天悔意,伸手去捂沈晏之的嘴。
“表哥,不许你胡说。”
“就算不是为了你,她是姐姐,生病如此严重,我也不能见死不救!送人参是我自愿所为,谁敢说你欺负我了?”
没等碰到嘴唇,沈晏之就拢住了她的纤指。
“都说娶妻娶贤,此话果然不假。妙心简直是世上一等一的贤妻。”
沈晏之笑着放开贺妙心的手,让诸左端进来一个大匣子。
打开后,里面是各种地契、房契、钥匙等物。
“这是母亲的嫁妆,母亲走后,嫁妆由婶娘暂管,我回来后,婶娘把东西还给了我。”
“我们已成亲,我想,这些理应由你打理。”
“当初娶秦氏是迫不得已,我现在实在不想看到她。她生病的事,也一并交给你负责。”
贺妙心没想到能得沈晏之如此信任。
受宠若惊,矗在原地,一时无法回神。
沈晏之又从袖口中掏出花梨木匣子,取出象牙梳。
“这是我今日专门去奇宝斋为你选的礼物。”
梳子上面的松绿宝石,在火烛下闪耀刺眼,晶亮璀璨。
梳子在大楚代表相思,是男女定情之物。
惊喜接连不断,贺妙心完全压不住激荡的心和上扬的嘴角。
整个人如浸芳醪,生生有腾云驾雾之感。
“夫君,我……”损失百年人参的悔恨彻底被消弥。
“妙心,我还是喜欢听你喊表哥……”
“表哥,我一定会当好你的贤妻。”
她赧颜垂睫,整颗心疯狂乱跳。
“我会打理好婆母的嫁妆,照顾好秦姐姐,无论何时,绝不会让你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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