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给他的是几本儿童看的画本。
虽然贺一澈是小人精,可姜翩然还是会一有时间就陪他一起看看画本,既锻炼了孩子的逻辑思维,又能增加母子感情。
姜翩然在京都哪怕再忙,都一定会抽时间跟贺一澈相处。
她十分在意孩子的身心健康。
他从小没有父爱,姜翩然便想多给他一些母爱。
贺池简单地翻了翻画本,然后收起来了。
没一会儿,火车启动,从米兰出发,终点站是莫科湖。
两个床铺面对面,中间只有一张不太大的小桌子跟椅子。
贝拉跟贺一澈坐在姜翩然铺好的床上,两人语言不通却能聊得起劲,手机翻译是大功臣。
姜翩然坐在椅子上,单手支着下颌,看着窗外的风景。
贺池简单弄好了床铺后,坐在了姜翩然的对面。
面对面坐着有些尴尬,姜翩然从包里拿出手机看起来,贺池则是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小憩。
她目光缓缓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看着对面的他。
真是太像了,如果真是他就好了。
他们曾一起短旅过,之前北海蜜月,是姜翩然心里最美好的回忆。
贺池还说过,要是有机会可以带姜翩然去意大利玩,带她去他长大的地方看看,去秋姨的墓园。
他还说过,等姜翩然生完孩子,就去北海道看雪。
雪啊,多么美好,何曾几时姜翩然无比期盼过初雪。
可现在初雪这两个字,成了她心里的梦魇,那是失去他的那一天。
如果早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他,姜翩然一定会再多看看他,哪怕什么都不说,就看着也好。
这么想着,姜翩然眼眶泛起红,她挪开了视线。
火车往前开,没一会儿外面一片白雪茫茫,远处还能看到森林被白雪覆盖。
贺池没睡着察觉到对面女人的视线,甚至感受到了她悲伤的情绪。
他缓缓睁开眼,黑沉的眼眸目光落在姜翩然微红的眼眶上。
她正在伤心吗?
之前说过,她看见他的脸,就会很难过。
为了故人伤心。
贺池微垂眼睫,慢慢又闭上了眼眸。
…………
很快到了第一站。
车门打开,外面冷意往衣服里钻,姜翩然把围巾给贺一澈裹好了。
小孩子看见雪就扑了过去,雪很厚,小人扑进去砸了个窝窝。
贺一澈从雪里爬起来,开心地跟姜翩然笑,姜翩然拍了拍他头上的雪,吓唬他:“小心鼻子冻掉了!”
“才不会嘞。”
导游带着人去小镇,可以跟着导游一起走,也可以自由行,但自由行必须在天黑前回到火车。
姜翩然不喜欢约束,所以选择自由行。
贝拉吵着要跟贺一澈一起玩,所以贺池便决定跟着姜翩然一起走。
看吧,这果然是躲不掉的。
两孩子在前面蹦蹦跳跳,姜翩然将松动的羊毛围巾往身后搭了一下,微微抬头看着贺池。
“为什么你会带着孩子来旅游?”
贺池:“她吵着要来,我答应她去年的生日礼物。”
“妈妈没跟着一起吗?”
秦烟当然是不想放过这么好跟贺池一起相处的机会。
但贝拉聪明,她明白爸爸不回家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妈妈,所以她跟贺池拉勾,保证不把这件事告诉秦烟。
秦烟只知道贝拉被送到贺池这边来玩了,并不知道他们来短旅了。
“没有。”
想想也是,要是跟着一起来,哪还会这么巧在同一个软包。
看着前面的两个小身影,姜翩然又一次不自主地想到了她生的女儿,要是有幸活下来,也应该跟贝拉一样大了。
“贝拉多大了?”
“两岁。”
“……那还真巧,我儿子也两岁了,新年就三岁了。”
“养女孩子要比男孩子更多关心。”
姜翩然看着前面的贝拉微微一笑。
贺池侧眸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这一刻的微笑尽收眼底。
心脏处,居然升起一种久违的幸福的感觉。
贺池抬手摸了摸胸口,表情有些微微停滞,姜翩然看见他这样,还以为是他心脏疼。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事。”
贺池将手放下来,心里蔓延着暖暖的感觉,再一次问道:“Joe,你真的不相信一见钟情吗?”
“不信…”两个字说出来后,姜翩然又停顿了片刻,改口说道:“或许吧,这世上能遇到一个见了一眼就沦陷的人太少了,我是没这样的运气。”
她的运气一向不好,旁人五分把握便可做到,而她需十成十。
生出来是女儿,遭家里嫌弃;
努力追求的是别人唾手可得的;
没有什么能轻松得到,哪怕生孩子都夭折了一个。
忽然姜翩然想起了贺池说过的话,他曾说过,他的爱是可轻易得到的。
贺池的爱是她最能拿出手的东西,可他也离开了她。
姜翩然嘴角浮现起一抹讥诮笑容。
而这时身旁男人却说:“被一见钟情,也是十全运气。”
姜翩然微微一滞,转头对上他的眼。
“这世上有多少人能被一见钟情呢,千万分之一?或许更多,你已经在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这足以证明你是独特的。”
“Joe,这世上人太多了,天意让我们相遇。”
他这样的一张脸,跟姜翩然说这样的话。
虽然是意大利语,但低沉醇厚的嗓音,让姜翩然心中高高竖起的堡垒几乎摇摇欲坠。
恍惚间天边的一抹光照耀而来,姜翩然与他面对面站着,前方两个孩子正在嬉戏。
她对上他的双眸,再次不甘心地确认。
“加百利,你去过华国吗?两年前,你出海过吗?或者,你失忆过吗?”
三个问题,哪怕只有三分之一的机会,姜翩然都甘之如饴。
可惜,他认真地想了想,薄唇淡扯一抹笑,“没有。”
“我的记忆十分完整,我两年前也没出过海,虽然我的生意涉及华国,我本人却从未去过华国。”
“……”
好了,姜翩然彻底断绝了这样的念头。
果然只是长得像罢了。
她也曾怀疑过贺谦的调查结果,所以派人多次去调查,甚至为此花了不少钱。
可调查的一切结果,都符合贺谦的结果,贺池的手机定位也在海上。
众多线索都指向他葬身大海,可她就是不信。
姜翩然低下头,将大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瓮声瓮气地回答:“我知道了。”
她往前走去,影子被天边的光拖得很长。
贺池双手放在外套兜里,黑沉目光凝着她的背影,说道——
“我真的很像吗?”
姜翩然停下脚步,“嗯。”
不止像,就连他说的话,都像是他爱她的影子。
她几近错觉。
“跟我讲讲他的故事。”
不予拒绝的语气。
大雪短暂停顿后,又开始下了。
几片雪花落在她的肩头,睫毛也难以避免。
那些尘封的记忆,就像是一本古老的书,反复翻阅的人不止姜翩然,现在多了一个对它好奇的人。
可这无疑是在揭伤疤。
这两年没人在姜翩然面前提往昔,他是第一个让姜翩然说往事的人。
考虑几秒后,姜翩然开口说道:“他是最爱我的人。”
世界上绝不会再有人比贺池更爱姜翩然了。
“他不好,对人不好,遇事不近人情,浪荡过风流过纨绔过,可他对我太好了,在我心里他就是答卷本身,始终是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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