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碧霞听到这话,愣了一会儿,才好像反应过来,她脸色忽的有点发白,“你什么意思？”
不仅戴碧霞,客厅里的其他人包括陆湛、陈天蓝、以及陈自如都顿感疑惑,不知道戴碧霞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
“舅妈,我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才对,”陶忆蕙颇有几分得意的说到,她甚至想以此再要挟戴碧霞。
“哼,你还想威胁我吗？”戴碧霞并没有紧张而失去阵势,相反,她已经是满不在乎了。想着自己目前的状况,身体要垮了,丈夫又要跟自己离婚,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陶忆蕙道,“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哪有能力威胁你呢？”
“到底有什么事,你赶紧给我说出来。”陈自如忽然叫到。
“哼！”戴碧霞只是冷哼了一声,又心如死灰般的瞪了眼陶忆蕙,什么都没再说。
看到戴碧霞这不在乎的模样,陶忆蕙想着自己或许在陈家这儿或许真的已经走到尽头了,她把心一横,就大声的说到,“好,我都说出来。”她转而望向陈天蓝,嘲弄的说到,“天蓝,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你妈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你不好,一直看你不顺眼不重视你这个唯一的女儿吗？”
“你想说什么？”陈天蓝一下子站了起来。
“因为,你根本不是你爸的亲生女儿,你也压根不该姓陈！”陶忆蕙一股脑说出了所有的真相,“你是你妈,在外面找的野男人生的野种！哈哈哈……”吼出这些,陶忆蕙就发疯一般的大笑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怔住的刹那,戴碧霞一个急火攻心,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妈！”旁边的陆湛迅速的冲过来扶起她,见她不停的吐着血,他连声大叫,“快喊救护车！”
***
一番惊险之后,医生对戴碧霞的检查结果,再次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原来,她患的并不是只有两年寿命的晚期食道癌,而是严重的肾衰竭,也就是俗称的尿毒症。这个病,虽然没有癌症那么严重,也不致死,可以进行长期的血液透析治疗,但对患者是一个相当漫长的折磨,生活质量也会严重下降……假如要摆脱这样的痛苦,回到正常的生活,就只能换肾。问题是,即便戴碧霞不差钱,但患病这么久,仍旧没有找到合适的,与自己配型的肾源。
“对不起,天湛,妈妈骗了你,”在病床前,戴碧霞软弱无力的对病床前的陆湛说道。她现在憔悴不堪,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她无奈的坦诚道,“我编造的癌症的病情,只是为了亲情绑架,想利用这个病,把你从陆寻身边拉回来……不过,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也是真的活不了多久了,你就算恨我也恨不了多久了……”
同在病房里的陈天蓝,也是哭的一塌糊涂。她这下知道了自己那段不堪的身世,既为自己所受的委屈而哭,更为戴碧霞的病情哭,不管怎样,这么多年了,她对戴碧霞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在这个时刻也不想去追究这些。
“妈,你别再说这些了,”陆湛也是眼眶发热,他握住她的手,“既然你不是癌症,我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你目前最为重要的是继续配合医生做血透治疗。另外,我会帮着你找合适的肾源,早点让你痊愈。”
陈自如在一旁哀叹了好几声后,也坐到她身边来,带着几分责备的口气说,“碧霞,你生病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让大家陪你一起面对？你毕竟是孩子们的目前,而我们……也还是夫妻,你早就该说出来的。至少,让几个孩子先去检查下能否跟你配型,亲属配型的概率也会大很多。”
戴碧霞白了陈自如一眼,“你不用在我面前假慈悲了,你要离婚就离吧,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了……”
“妈,爸说得对,待会儿我就跟天蓝天澈,一起去检查,如果合适,马上做手术。”陆湛一心只想着她的病情。
“不要,”戴碧霞摇摇头,坚决的说,“我要想让你们换给我,我早就说出病情了……我不要你们去检查,反正我也活了快五十年了,也活够了,我只想你们几个孩子健健康康的就好,别为我冒生命危险。”
但陆湛哪里听得下去,他跟陈天蓝商量后,在最快的时间内去做了相关的肾脏配型检查,甚至连陈自如也检查了,最后又强迫陈天澈也来了医院……最终的检查结果居然是,只有陈天澈的肾脏能够跟戴碧霞配对,其他人都不行！
这下,陈天澈成为目前可知的唯一能够救戴碧霞命的人了……陆湛、天蓝包括陈自如都轮番上阵劝陈天澈,要他去做手术,把一个肾脏换给戴碧霞。毕竟他年轻,身体也一直比较健康,又是戴碧霞的亲生儿子,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都是最合适的。
可是陈天澈却万分不情愿的吵开了,“凭什么要我换给她？！我会失去半条命的好不好？你们也不想想,我真的没了半个肾,以后就是病人一个,不能做刺激的运动,说不定连女人都玩不了！我是疯了才会答应！死了这条心吧,别想我去救她,反正她眼里就她宝贝大儿子,现在又来求我干嘛？还有,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我能换给她,咱们家又不差钱,现在卖肾的人又那么多,再等上一段时间就行了嘛,非要盯着我！”
“二哥,都这时候了,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些话？”陈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妈当初生了你养大你,给了你现在健康健全的身体,现在她碰到这种病,只不过需要你一个肾脏而已,你该义不容辞才对！”
“呵,你还真是说得比唱的好听,我说你就是犯贱,她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是受虐上瘾,处处为她着想,真是不可理喻！别来劝我了,我不干就是不干！”
陆湛看到陈天澈这冷漠无情的样子,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他尽量压制住心底的怒气,走到他面前来,“天澈,只要你愿意去做手术,救妈一命,我不会亏待你。”
“哼,”陈天澈这下更生气了,他趾高气扬的,“你还真把你自己当陈家一家之主了？你不会亏待我？你哪来的底气说这样的话？滚吧！”
“天澈。”陈自如也站了出来,严肃的道,“你听好,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妈这个病不能再拖下去。我也知道这样做,对你很不公平,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做手术,确保你以后身体不会受到太大影响。另外,我也会给你一笔钱作为报酬——”
“好了！”陈天澈不耐烦的打断了陈自如的话,“说得再多有什么意思？你给我一笔钱,你哄三岁小孩儿啊？你就算给我几百万几千万,就能挽回我失去半个肾的损失吗？呵,如果你想用钱买通我,也不是不可以,你和妈,你们两人马上写遗嘱,把你们两个在公司所有的股份都留给我,让我以后继承公司,当公司的董事长兼总裁。另外,马上把你们大儿子赶出陈家……做到这两条的话,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
他这样的话一出来,陈自如一时间也被噎住了。他还没有糊涂到这个地步。
“爸,答应他！”陆湛站出来说到,“就按照他说的要求去做,现在最紧急的是妈的病,先别想其他的。”
陈自如叹气着,还是摇摇头。
其实不仅是陈自如不答应,戴碧霞知道后,也是坚决反对。她不仅仅是强烈反对陈天澈给她捐肾,更反对陈天澈提出的那些流氓要求,她既不想这个儿子以后身体出问题,更不愿把偌大的一个公司交给到这个不成材的儿子手里。
***
终究没有办法说服陈天澈,陆湛在愁绪满怀之际,还是抽时间去陆寻那里寻找一丝慰藉。
“看她每天那样躺在床上,病怏怏的,没有活力的样子,心里真的挺难受……连吃饭都没什么胃口,晚上也睡不着,有次还梦到她去世……”陆湛低沉诉说着戴碧霞的状态,比以往多了许多的感性,“虽然很多时候,我会为了你,跟她大吵大闹,弄的她心碎神伤,但内心里,还是很不舍。这几年的相处,她对我的好,确实让我很感动,现在她碰到这样的事情,我一点也帮不上忙,真的挺内疚……”
陆寻陪伴着他,安慰他,“不要太过担心,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患者这种病的人很多,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你母亲这样的治疗条件。先慢慢等吧,总会找到合适的肾源。这不是绝症。”
陆湛勉强的点点头,又说,“我知道我妈以前对你伤害太多,不过希望你看在她重病的现状上,能尽快放下那些芥蒂吧……事情已经过去了,反正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
“……”
陆寻怔住,好久没有回话,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下来……
第三天,陆湛又回到了陈家别墅。正好,方妙仪也客厅里。前段时间,她一直待在娘家,现在因为陈家发生的事,她又回来了,不过还是跟陆湛处于冷战中。
“我听说,妈现在急需换肾是吗？”方妙仪故意问他。
陆湛只是瞟了她一眼,冷冷的,“感谢关心,如果你不嫌麻烦,可以去医院看看她,反正她以前待你也不错。”
“光去看看有什么意思,又不能解决实际的问题,”方妙仪双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的说,“你知道吗,我也去医院检查了,居然跟你妈的肾脏配型成功了呢,也就是说,我可以换给她……”
陆湛猛地一惊,抬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真的？”
“是啊,”她有几分得意的说着。
“那你愿意——”
“可以啊,”他没说完,她就开了口,“我可以换给她,不过我要你永远不跟我离婚,要你跟陆寻分手,你做不得到？”
早就料到了她这样的条件,他没有感到意外,只不过……他的脸色还是黯然下去。他并没有思考多久,就直接说道,“抱歉,你提的条件,我做不到。假如你为我母亲做了这么大的牺牲,我将一辈子背着对你的愧疚活下去,问题是我根本做不到跟心爱的女人分手,转而跟你将就一辈子……到时候,我想我状态会更糟糕。”
说完,陆湛就上楼去了。方妙仪盯着他的背影,恨得直跺脚……看来,在他心里,他的爱情比他母亲还要重要！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她算是看透了,连戴碧霞都比不上陆寻重要,那她方妙仪又算什么呢？
***
陆湛这段时间都没有心情去上班,回到医院贴身照顾戴碧霞,亲自陪着她做了一次血液透析的治疗,见证了她的病痛,他满心更是难受得不行。
又过了两个星期后,戴碧霞迎来一个巨大的好消息——医院里终于得到了肾源,完全跟戴碧霞配型。陆湛跟陈自如还有其他人都万分兴奋,戴碧霞也觉得不可思议。于是,在很快的时间内,戴碧霞被安排做了手术,且手术非常成功,起码可以再存活15年以上！再经过后续的调理,戴碧霞就可以出院了。
陪着戴碧霞做完手术,陆湛马上给陆寻打电话,想跟她一起分享这个好消息……
电话打通了以后,对方是皓皓接起来的,“喂？”
“皓皓？你妈妈再哪里？”陆湛问。
“在医院,”皓皓直接告诉他,“她又生病了,还在住院,没有力气说话。”
“又病了？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很快,陆湛风风火火的跑到了皓皓说说的医院的病房,瞧见陆寻正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而她见他冲进来,还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你哪里又不舒服,怎么不告诉我？”陆湛责备道。
“我……”陆寻支支吾吾的,本来要一直隐瞒下去,可是在这个无力的时刻,在想着自己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之后,她终究还是道出了实情。原来,她自从知道戴碧霞的病情后,也偷偷的去查了下自己的深肾脏,意外的发现,她居然可以换肾给戴碧霞……于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考虑太多,就冲动了来医院做了手术……
陆湛简直震惊又气愤,他完全没有想到陆寻会如此冲动,他一开始都是懵的……然后,他才坐下来,语无伦次的说道,“你怎么……居然会……怎么可以……不管怎样,这种大事你不跟我商量就是不对！你知道吗,就算你可以跟我妈配型,我也绝不允许你换给她,你太傻了,你……”
“就是料到你会阻止,我才偷偷来的,”陆寻这回反倒放松了,“只要能救你妈一命,能让你开心起来,我不会后悔。而且我不是命大吗,既然上天这么眷顾我,让我好多次死里逃生,我也该做点好事了……对了,你妈好了吗？手术成功不？”
陆湛点点头,“你都做出这么大牺牲了,她能不好吗？哎,我就是担心你的身体,你怎么承受的了？”说着,就心疼的把她搂在怀里,一时间,千万言语,都表达不了他此刻的感激和愧疚……
事情的真相很快传到了戴碧霞的耳朵里,她也惊呆了。她躺在床上的时间里,一直在思考,想了很久很久,想了很多跟陆寻相关的那些过往……
就在戴碧霞出院后,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戴碧霞开着车,亲自来到了陆寻的家里,当然,陆湛也在。
几个人在家里简单的吃了一顿饭,并没有说太多。饭毕后,戴碧霞终于拉着陆寻坐下来,看着她的眼神也温柔了许多……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感性的说了出来,“陆寻,我先要给你道歉,我要郑重的对你说句对不起,对不起……想来这也是天意,谁想到你会是我最终的救命恩人……”
陆寻受不了她的目光,她微微埋下头,“戴总不必这样的说。你就当,我这样的牺牲,就是在为自己二十多年前的错误赎罪吧。如果你能彻底放下那段仇恨,放下对我的偏见,我……就完全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戴碧霞又看了她好久,由衷的道,“但你这样的牺牲未免太大了。事到如今,天湛回家好几年了,我如果还沉浸在过去的仇恨里,让自己活的那么不开心,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条被你救回来的性命？相反,我应该感谢你把我儿子照顾得这么好,教育得如此优秀,这些都是我欠你的……”说完,她又把陆湛叫过来,亲自将他和陆寻的手放到一起,诚挚的说,“你们以后,就放心大胆的在一起吧,我再也不会给你们带来困扰了,只要你们自己过得幸福就好。”
“谢谢妈！”陆湛几乎是喜极而泣,他拥着陆寻,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紧紧跟她相拥在一起。
很快,方妙仪也终于同意了跟陆湛解除婚姻,正式离开陈家,去国外散心。临走前,她地陆湛说了一段话,“其实那天我是骗了你,我没有去做肾脏配型检查,只不过想试探一下,结果令我心寒也让我彻底想通。反正,我是绝对做不到陆寻那样的伟大,我就算可以换给你母亲,也做不到平白无故牺牲自己的健康,我就不是个为爱疯狂的女人,我跟你,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很遗憾,自己人生里有跟你结婚这么一段黑历史,相信时过境迁后,一切都淡了。咱们好聚好散吧。”
***
两个月后,陆寻在戴碧霞和陈自如的共同邀请下,开始住进了陈家,跟家里的每一个人策划着婚礼的细节,感受这个家对她的热切欢迎,也肆意跟陆湛相依相守着,每一天都过得梦幻而甜蜜。
晚上,有很好的月亮。
陆湛挽着陆寻,漫步在陈家别墅周围的花园里。云淡风清,月明星稀,他们手挽着手,肩并着肩,慢慢的、缓缓的踱着步子,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忽焉在前,忽焉在后。风声细细,竹叶簌簌,树影仿佛,花影依稀,他们停在爱神前面。陆湛凝视着陆寻说,“陆寻,快三十年了,一切的风风雨雨都过去了……”
“是过去了,可我们的婚姻生活才刚刚开始,还不知道以后会面临哪些新的考验？”
“别这么悲观吧,珍惜眼前就好。他再次低叹着,“老婆,我真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拉过她来,他埋下了他的头,月光又把他们两人的影子重叠成了一个。云淡风轻,月明星稀,无风无雨,园内只充满了一片静谧与安详的气氛。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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